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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39)

孔懿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和黯然,“师门之间有解不开的芥蒂,再者他们都是嫡传而非外门弟子,自然脱不了这些纠葛,有情人难成眷属,世间可悲者莫过于此。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地倚靠在了爱郎怀中,好半晌才低声呢喃道,“若是世间没有门户之见,没有权斗纷争,那该有多好!”

“小懿,若是真的没有那纷争,你我还可能相遇么?”练钧如很想一语驳斥过去,最终却忍住了。他深深地明白,尽管孔懿一向疾恶如仇清冷自持,却仍旧谨守着心中的一片净土。“会有那么一天的,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够忘记一切苦痛……”

伍形易亲临边城资明,顿时让原本军心不稳的王军士气大振,消息传到炎国军营时,炎侯阳烈却陷入了不安之中。他在得知商国信昌君汤舜允和周国长新君樊威慊的举动之后,权衡再三采取了这一次行动,原以为一定能取得先机,谁料中州局势突发剧变,而那两位先出兵的却同时按兵不动,似乎达成了默契,仅仅这一点就令他分外心悸。

“难不成我真的忽视了一些细节?”帅帐之中,阳烈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暴躁之色尽显,就连平日不离身侧的内侍护卫也都被他远远驱散了。“虽然远离朝中,但绯都内有夫人镇压大局,外有白石和虎钺,他们尽管不和,但都是忠心耿耿,不会有什么纰漏。奇怪,长新君樊威慊和信昌君汤舜允都是国中逆臣,他们抛开本国大局而突然对中州表示出这样的兴趣,究竟是……”

他刚刚感到脑中灵光乍现,帐外便传来了一个宏亮的声音:“启禀主上,绯都急报!”

“进来!”阳烈心中一凛,厉声喝道,脸上却现出一丝杀机。这种时候突然有急报传来,正应了他心中疑惧,到底是什么意想不到的大事?

一看到匆忙钻进帅帐的那个信使,阳烈的心顿时朝无底深渊坠去,若是寻常小事,妻子庄姬又怎会遣来这个心腹内侍?

“宋丙,夫人遣你来有何要事?”他竭力压住心中的不安,神情自若地询问道。

宋丙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双手呈递上了庄姬书信。“主上明鉴,夫人因主上离开绯都日久,心中思念,再加上炎姬殿下最近凤体欠安,所以才差小人前来送上家书,其他别无要事。”这句话一出,因绯都急报而匆匆赶来的几个将领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毕竟,后方不安乃是行军大忌。不少人还在心里嘀咕庄姬的小题大做,不过,念及自家主上一向独宠庄姬,谁也不敢多言。

阳烈先觉心中一松,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待到展开信笺后却是如遭雷击。若非城府深沉,他几乎当场色变。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为何刚才宋丙竟丝毫不露口风,若是让军中得知这种不利消息,怕是他们再难以面对伍形易组织的凌厉攻势。

他强自带着微笑折叠好信笺,郑重其事地揣进怀中,这才摇了摇头:“夫人深情,寡人怎敢却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宋丙,沉声吩咐道,“宋丙,你回禀夫人,就说寡人知道她的担忧,让她不必太过操劳,国中大事让白石他们忙碌即可。一旦中州之事解决,寡人一定尽快班师回朝!”

“小人遵令!”宋丙心领神会地叩头应承,旋即起身离去。

“来人,传寡人谕旨,布阵资明城下,定要激伍形易出战!”

炎国军力天下无双,尽管中州将士早就听说过这一点,但真正在战场上见识到那赫赫军威,却令所有人都觉得惊惧不已。城楼之上,伍形易亲自带着主将俯瞰着下方军阵,眉头已是紧紧锁在一起,不仅担忧对方表现出的雄壮气势,而且更加忧虑中州兵士的畏战情绪。

中州将士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炎国军士,斧钺刀剑,杀气腾腾,震耳欲聋的喝声划破了天际。旗帜招展则阵势大变,灵活的进击亦或迅捷的后退,无不展现出训练有素的精干,看得城楼上众人目弛神摇。

旌旗飘扬之处,炎侯阳烈正阴沉着脸站在那里。费尽周折来到这里,他不止想要展示军威,想要谋夺的东西还有很多,怎能让国中的那一点变故乱了心绪?然而,他没有漏掉那个安然挺立于城楼上的人影,那个掌控了中州兵权,甚或能够动摇朝堂的人物。

伍形易一声清啸,随即大喝道:“中州伍形易在此,请见炎侯!”那声音奇迹般地压过了数万炎军发出的吼声怒喝,一丝不漏地传进了阳烈耳中。

“伍大人有何指教?”阳烈并不想挥军强攻资明,因此思忖片刻便出现在军阵之前,却始终处于利箭范围之外。

伍形易笑容可掬地在城上拱了拱手,“想不到和炎侯重会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绯都之变炎侯不管,反倒偏要插手我中州事宜,难道就不怕后院起火殃及无辜么?”他根本不给阳烈反应的空间,长长叹息了一声,“炎侯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只是英雄无后总令人惋惜,月前我应人之请,向陛下求得恩旨,释放了无忌公子归国,不知炎侯可曾来得及与无忌公子会面?”

第十五章 使节

伍形易领兵在外,中州朝臣无不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荣旷等三家世族。华王姜离尽管病情稍解,但身体毕竟虚弱,因此除了必要的军国大事需要知会一声之外,其余诸事便由太宰石敬和练钧如一同决断。为了对抗伍形易这一大敌,权臣代表的各大世家以及从寒门士子崛起的一众臣子,紧紧团结在了一起。

石敬的府邸早已成了三公六卿五官等人集会的场所,就连练钧如也会不时驾临,这样一来,石府门前自然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那些扈从的仆役护卫往往挤满了大半条街道,寻常庶民只得绕道而行。这一天,归来的兴平君姜如也住进了这座府邸。

凭着姜离授予的玉玺,练钧如连着发了好几道圣谕,其中一道便是借天子病势为名,召回兴平君姜如。有了孟尝君斗御殊在其中的多方转圜,此事并未露出多大破绽,仅仅在圣谕发出六日后,包括香洛仪嘉两女在内的浩荡队伍,终于返回了华都。除了这些人之外,随之前来的还有一个练钧如意想不到的人。

苏秦出师之后便直接投身于闽西全幕府,因此还是第一次来到中州华都。望着那远比洛都更雄伟壮观的古城,他不禁对日渐衰落的王权生出了一股感慨。想当年初代天子跃马中原指点河山时,每逢新年之时,各国诸侯齐聚华都拜谒天子,那是何等的声势,何等的尊荣!世事沧桑,如今的天子外有诸侯虎视眈眈,内有权臣掣肘重重,要想重振往昔声威,竟比诸侯染指中州正朔更加困难。

“也只有这等乱世,才有我这种寒生出人头地的机会!”苏秦遵照引路内侍的指点等候在隆庆殿之外,眼睛却不住往四周瞟去,心中百感交集。若非魏方的鬼谷一行,他和张仪怕是还要再熬几年方才能够出师,待到那时,天下格局可能早已大变了。

“苏大人,陛下宣你进去!”刚才进去通报的内侍匆匆忙忙又跑了出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使尊殿下也在里头候着,您就不必跑两回了!”

苏秦行前得闽西全保举,得夏侯授中大夫之职,因此也不复往日的谦卑。微微颔首后,他略整衣冠,跟在那内侍之后朝隆庆殿行去,心中却早已打起了腹稿。这些天的中州之变他早已有所耳闻,尽管魏方对练钧如这位使尊称许不已,但苏秦自己本来并不以为然,没想到事先隐于幕后的练钧如突然横空出世,着实让他另眼相看。

“外臣苏秦叩见陛下,叩见使尊殿下!”苏秦依礼俯伏阶下,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吾主得知陛下有恙,特命外臣送来各色补药三十余种,并名医十位,唯愿陛下龙体康健,是乃天下百姓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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