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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45)

练钧如烦乱地扫视着面前一张张忧虑的脸,心中叹息不已。要说此事换在一个月前,他肯定要欢呼雀跃庆祝胜利,可是如今,他和这些官员无一能够表现出喜色。兵权……伍形易这一次受伤,会不会激起其他使令的怀疑,连带引起更大的变数?汤舜允和樊威慊刚刚遭受过袭营的打击,一旦让他们得到这个消息,那两个野心勃勃的人会不会认为自己有意背盟?

“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前往资明安抚人心!”石敬铁青着脸,第一次露出了恶狠狠的神情,“殿下,此事尚且没有正式传回华都,所以我们不能采取过激行动。天知道伍形易是有心放出受伤的假风声,还是他真的已经身受重伤。依我之见,殿下还是派孔懿姑娘过去探探风色吧!”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毕竟,孔懿的身份仍旧是使令,去资明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练钧如却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表情,见孔懿默默点头,也只得认可了此事。除了华王姜离之外,汤舜允和樊威慊的事情他还未告知石敬等人,此时却不好再隐瞒下去了,毕竟,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朝中老奸巨猾的不倒翁,姜离尚且能够接受这件事,又何况他们?

然而,当练钧如抖露出内情之后,石敬等人还是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除了孟尝君斗御殊反迹未显之外,其他两人都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让他们这些始终坚持正朔大义的人接受这个事实,着实难了一些。

“事已至此,大家就不用多作评述了!”石敬一语定下了基调,“如今的重点是,如何找出一条最好的应对之策,在这两头的变故中取得最大的利益,这才是我等的任务!”

第二十章 剧变

得知本国军队被人袭营,商侯汤秉赋和周侯樊威擎的表现却截然不同,一个是额手称庆大肆庆祝,一个则是忧心忡忡愁容满面。因此,商国朝中顿时涌起了层出不穷的进言,文臣们无不叫嚣着要褫夺信昌君汤舜允的兵权,至于一干武将则是全都躲了干净,泾渭分明得可怕。而周侯樊威擎不但强行按下了此事,反而派上卿尹南前往劳军,带去大批粮草的同时,又派了两个医士随行,一副仁厚兄长的模样。

消息既然已经走漏,长新君樊威慊索性大大方方地面对兄长的这份美意,不仅依足了礼数代为问安,甚至还草拟了一道奏表命人送去洛都。一夜之间,三个粮草库中最大的一个被人全部毁去,直到现在还能闻到火油和浓烟的味道,这着实让他气恼不已。然而,眼下他最需要的却是思考背后的文章。走到他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所要考虑的不仅是敌人,还有不知何时会在背后捅上一刀的盟友。

“尹卿,着实为难你了!”樊威慊将尹南迎入大帐,随即斥退了所有闲杂人等,亲自扶着尹南坐下,“若非你们尹家和我关系密切,兄侯又怎会百般排斥你,甚至违背祖宗规矩立了国相一职以作牵制?唉,都是我当初考虑不周,否则又怎会……”

“主公不必如此,这是尹家阖族的选择,并非尹南一人之意,至于那一次也不过平局而已!”尹南诚惶诚恐地起身一揖到地,却不防樊威慊托住了他的身子,脸上自然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主公这一次连小败都算不上,丰都谣言却传得沸沸扬扬,足可见幕后主事者其心叵测,有心想要主上和您两败俱伤。所幸主上这一次似乎无心乘虚而入,所以……”

樊威慊冷笑一声打断了尹南的话,“尹卿,你还真够老实,我那兄侯一心维持贤名不坠,他要是想要穷追猛打,当初就不会和我妥协,所以这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放弃的!”他随手指了指地图上商国军队的位置,眉头轻轻一扬,“也只有商侯那种不懂进退的人才会胡乱出手,一旦触怒了兵权在握的汤舜允,汤秉赋的商侯之位就算到头了!真真好计策啊,若不是我儿欣远尚在练钧如身边,我几乎要以为是他的主意了!”

尹南闻言大愕,却仍旧不明白樊威慊为何有这样的自信。照他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练钧如派人干的。权衡再三,他还是委婉说明了自己的意见,樊威慊却只是摇头不语,直到临行前得知身在资明的伍形易遇刺的消息之后,尹南才隐隐约约有了计较。

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二日,孔懿赶到了边城资明,随行带来了最好的大夫。然而,她要面对的首先就是曾经形同兄长的天绝地煞。这两人奉命偷袭商周两国军营后,赶回之后却愕然听闻伍形易遇刺,顿时如遭雷击。若不是伍形易昏迷前留下严命,怕是他们就要率兵打回华都了。即便如此,冲着风尘仆仆的孔懿,他们还是爆发了。

“小懿,你来得正好!”天绝粗鲁地抓住孔懿手腕,一把将其拖到了伍形易榻前,“你倒看看,伍大哥如今是什么样子?你一心帮着自己的情人,结果伍大哥不但放过了他,还到这个鬼地方来镇压局面。他倒好,竟然派人暗算了伍大哥!”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完全变成了咆哮,“若非伍大哥给我们两人都留了手令,我现在就带人杀回去,看有谁敢拦我!”

“二哥,你冷静一点!”孔懿顾不得手腕剧痛,一字一句地说道,“没错,我确实背叛了当初的誓言,但是,我不会忘记伍大哥的恩情!如今练郎和伍大哥早已达成协议,他用得着在这个时候派出刺客?为了这件事,上至陛下下至群臣全都乱了套,要真的是练郎下的手,我又何必跑这一趟!”她竭力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使劲挣脱了天绝的手,伸出二指搭在伍形易的腕脉上,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算了,二哥,小懿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还是等伍大哥苏醒吧!”地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有了名医国手诊治,我相信总能有个结果的。”

孔懿颓然放下了伍形易的手,这才开口唤来了外头的两个大夫,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行前练钧如的交待仍旧在耳,她若是不能查出一个所以然来,恐怕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她知道爱郎和石敬等人正在联手把握华都兵权,但对散落在外的王军,他们却暂时鞭长莫及,所以才这么忧心伍形易的遇刺。

“想不到有这种神鬼莫测的毒药!”把脉的医士突然惊呼一声,目光中满是骇然。他示意同伴接替自己的位子,这才走到孔懿和天绝地煞跟前,郑重其事地禀奏道,“伍大人没有什么内伤外伤,他所中的是两种毒,原本以他的内息足以压下任何一种,如今两种毒相辅相成久久不去,所以要根除很困难。”

天绝地煞忙不迭地点点头,这医士所说和他们得到的消息一样,天绝取过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赫然是一盒胭脂,“这上头应该是第一种毒药,另一种是浓烟,只是未能保存下来。”

孔懿略略瞟了一眼,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忧色。“何大夫,你是华都最有名的医士,对这毒药可有解毒之道?”

“我只能尽力而为。”何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在两种都是热毒,只要有极寒之物辅助,兴许能够一举成功。如今却有些麻烦,毕竟尚未到冬天,这里又不是华都,哪来的冰块等物?唉,伍大人如今禁不得路途劳顿,否则送回华都养息也好。”

天绝地煞不由面面相觑,两人习练的都是刚猛阳烈的内息,虽然魂力也是至阴至寒,但这种东西一旦失去就再无身为使令的资格,所以他们算是一点用处都派不上,一时只得用求助的目光望着孔懿。可孔懿自己也是手足无措,她在练气上下的功夫并不夺,为伍形易疗伤本来没什么,但只她一个人绝对不够。倏地,她的脑中掠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随后一点点明晰了起来。没错,练钧如的臂上就有真正的寒蛟,若是可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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