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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73)

汤舜允指了指商侯宝座下的那张椅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殿下,当日处死世子实为不得已,外臣万万没有想到,汤舜南身为世子竟然勾结奸邪,将国玺藏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还有人举报他的篡逆之举。当时殷都混乱,外臣也未及深思便处死了他,唉,论起辈分他还是外臣的表兄,真是可惜可叹啊!”他装模作样地擦拭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股悲痛莫名的神情,“如今二表兄尚在华都,外臣想迎立他归国为君,不知殿下和伍大人意下如何?”

尽管心知这只是试探之语,但练钧如和伍形易还是怦然心动,但思量半晌,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看了一眼。练钧如见伍形易没有发话之意,又见身旁群臣全都露出了注意倾听的模样,不禁更加为难,心中暗恨汤舜允的狡猾。须知这些文臣都是立场暧昧,此刻不管自己怎么说,事后流传出去都势必会得罪一方,着实不好表态。

“信昌君,以陛下的角度来看,你此次在殷都挑起动乱无疑是大逆不道的,不管其目的如何,不顾礼法不尊长上擅诛王公大臣,这个罪名你是背定了!”练钧如突然一反起初的温和,脸色变得肃重无比,丝毫不顾汤舜允略显狰狞的脸色,“不过,如今商侯已逝,这是是非非也就难以说清道明,所以陛下此次遣我和伍大人前来,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要说迎立已故商侯次子,此事未必可行,舜方公子已经公然表态,为保性命,他决计不敢踏入殷都一步,因为他不想作傀儡!”

汤舜允未曾料到练钧如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话挑明了,眸子中顿时凶光毕露。然而,此时此刻,他就算再愤怒也不能当面发作,只得冷笑连连:“那么,殿下可是要传达陛下旨意,让外臣拱手让出殷都?只怕外臣真的如此做,二表兄也不敢前来坐这个位子吧?”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向信昌君你提出一个建议!”练钧如似乎没听出汤舜允的揶揄,倏地转过身来,目光从群臣脸上一一掠过,“已故商侯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留存于世,所以,陛下不想让他有什么好歹,但让他始终待在华都也有不妥。如今既然谭崆城中已经汇集了众多忠心于已故商侯的文人武士,那就将舜方公子安置在那里好了!”

汤舜允勃然色变,但不少文臣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神采,在殷都遭到一次莫大的清洗之后,如今硕果仅存的高官,唯有一位上卿和七位大夫而已。这八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趋前一步深深行礼道:“陛下此议上佳,吾等深以为然!”

中州华偃王元年二月末,华王遣使护送汤舜方至谭崆城,失踪多日的国玺重现。与此同时,信昌君汤舜允密令匠人重铸国玺,号称“承天玺”,以区别于国之前玺。中州华偃王元年三月初九,汤舜允登商侯之位,册封汤舜方为承商君,领地为谭崆城以南三十一城。然而,商国护国联盟却依旧古怪地存在着。

第六章 来归

商国之乱尽管已经稍稍平定,但炎国之乱却愈发严重了。由于这些年炎侯阳烈以高压之道治国,兼且性情暴虐,因此在无数臣子百姓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此次旭阳门主阳千隽登高一呼,而且阳无忌又是上一代炎侯的子嗣,这夺位的呼声就渐渐高了起来。若非庄姬手腕非凡兼且又有国玺在手,恐怕根本撑不到炎侯归国的那一天。

然而,阳烈的归来并没有让局势向好的方面发展,相反,他的雷霆手段在震慑了一小部分人的同时,也将更多的人推向了阳无忌那一边,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不仅如此,本以为牢牢掌握着炎国军权的阳烈骇然发现,麾下将领至少有三分之一表明了偏向阳无忌的立场,借口则是国无储君,这样一来,始终保持强势态度的阳烈不得不暂时采取了守势。

相比之下,周国的情势要平和得多,周侯樊威擎一归国,原本离开了自己领地的长新君樊威慊便领着大军慢悠悠地撤了回去,临走前只是示威性地毁了一座土城,至于伤亡则是微乎其微。周侯也无暇计较这个叛逆弟弟,招来世子樊嘉商议了一阵之后,便再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各国谍探在把消息传回国内之后,没人知道这两兄弟在搞什么名堂。

至于夏侯闵钟劫的归国则更是波澜不惊,无论是调边关大军陈兵夏商边境,还是像清洗一般地梳理了一下朝中上下,孟尝君斗御殊都没有任何举措,这让他不得不克制住了心情。再询问了世子闵西全此番监国的所有事宜后,闵钟劫惊愕地发现,自己无法找到任何理由和斗家过不去,最后只得怏怏作罢。

回到华都的练钧如迎来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好消息,尽管寒冬未过,但姜明等人如愿以偿地孵出的那六只异禽,个个都撑过了最难熬的幼生期,壮实得很,两年之后便可长成。得到这个消息,他不由额手称庆,飞骑将,这列国之内最具战力和机动性的编制,他终于有望拥有了!

这一次回来,他的另一个希望就是和孔懿将事情说清楚,争取尽快完婚,不管如何,他当初都曾经做出过承诺,绝不能背约。然而,足足在钦尊殿和阳平君府转了三日,他都没有找到孔懿的影踪,最后还是在姜偃的提点下,他才在王宫一处偏僻的宫室中找到了孔懿。

乍见佳人,练钧如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略显丰腴的孔懿已经清瘦了许多,唯有眸子中的清冷神采愈发让人不敢逼视,而且在看到自己时,她明显露出了抗拒的神色。

“殿下,这里是我的私人居所,请您不要随意闯进来!”孔懿突然背转了身子,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若是您要找炎姬殿下,请去凝波楼,我这边粗陋得很,留不住您这种尊贵的人!”

“小懿!”练钧如再也难忍心中焦躁,冲上前去用力扳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相信我的心么?这几年来我们患难与共,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难道还比不过陛下的一道诏令?我答应过要娶你为妻,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你究竟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你敢说没有心仪炎姬殿下?”孔懿终于转过了身子,脸上尽是泪痕,却勉力用冷漠的声音问道,“当日炎姬殿下随父前来朝觐时,就曾经百般接近你,你也分明对她有过好感,如今先王临终赐婚,陛下又重提了此事,你还要我怎么办?”

“那我也会先娶了你!”练钧如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孔懿的眼睛,突然朝着那红唇重重吻了下去。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佳人从挣扎到屈服,也能够感受到那火热的躯体,一刹那,炎姬的美丽倩影似乎遥远了许多,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存着孔懿一个人的影子。

良久,两个人才微微分了开来,但练钧如的双手仍旧牢牢环抱着孔懿的纤腰。“懿姐,你记着,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明日,你随我去见爹娘,我早就禀明了他们此事,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孔懿终于抬起了头,维持在表面的矜持和冷漠顿时无影无踪,那种软弱无力的情感看得练钧如心中一痛,再次将其拥在了怀中。“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会负你的!小懿,自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的爱人。也许我是对别人动过情意,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炎姬……我终究是配不上她的!”

次日,练钧如果然和孔懿两人微服出门,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父母居所。练氏夫妇早就听儿子说起过此事,对于这个准儿媳自然是万分满意。攀谈了一阵之后,金洋又将孔懿拉进了内室,将一件亲手做的绣花外袍送给了她。

“小懿,有你在钧如身边,我们也就放心了!”金洋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伸手将孔懿揽在了怀中,“我们听钧如说过,你很早就失去了双亲,算得上是苦出身,你放心,今后我们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那般相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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