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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79)

听到这样赤裸裸的诱导之词,练钧如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不管自己本来存有怎样的念头,这个时候也势必不能轻易应允。“本君敬尊驾是表兄来使,但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够信口开河!”他突然冷笑连连,口气变得无比强硬,“本君如今已与王位无缘,何况先王遗诏犹在,本君若是轻举妄动,那就是国之叛逆,人人得以诛之!今日之事本君不会说出去,免得表兄的大好名声毁于一旦!”

另一边闽西全的使者梁锋敏感地听出一点苗头,连忙趋前一步,趁热打铁地劝谏道:“殿下,罗兄此言虽然激进,想必却是周国世子的意思。中州幼主羸弱,未必能够震慑群臣,到时候权奸只手遮天,殿下再想有所作为就难了!我家殿下也同样认为,殿下文武兼备,理应继承中州大统。至于所谓的先王遗诏,谁都无法断言其中真假,说不定乃是权臣为了自身利益而伪造的!倘若殿下……”

练钧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梁锋的话,眉宇间流露出讥诮之色,目光中更是杀机毕露。“二位未免太小看我姜如了,如此劝进,岂不是把我逼往死路?二位世子一为吾之表兄,二为吾之结义兄长,想不到执着的仍旧是那点利益!我姜如虽然业已失势,但在朝中仍有说得上话的人。二位若是苦苦相逼,我只好上书明言此事,那时恐怕贵主就要为难了!”

罗纲一时愣在当场,而梁锋却夷然不惧地更进了一步,“倘若殿下真有此意,吾等又有何惧?只怕是殿下前脚把吾等交上去,后脚赐死的鸩酒也就下来了!新王立足未稳,又怎会留着一个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祸患?就算他想要保全骨肉情谊,只怕朝堂上的那几位也不会答应吧?”

“好利口!”练钧如哈哈大笑,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口气也缓和了下来,但身上威势有增无减,“我倒是小看了你们,罢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决断,若有借重之处,我自会联络你们!不过,你们回去转告二位世子殿下,我行事光明磊落,弑君之事是绝不会做的!至于属于我的权柄,我自有方法把它夺回来!”

罗纲这才吁了一口气,深深一揖后便告辞离去。他全靠梁锋才完成了今日的任务,心中着实不忿,哪里敢多作停留。梁锋沉吟半晌,最后却留了下来,除了世子交付的任务,他行前还得了夏侯密令,此时不得不斟酌该怎么开口。

练钧如早就分出了两方使者的强弱,此刻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品尝了一口杯中香茗,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问道:“梁卿可是仍有事相告?”

梁锋好不容易梳理清楚了头绪,这才自信满满地抬起了头,“殿下,我此次前来,除了受世子殿下差遣之外,还奉有主上密令,让我择机询问殿下一件事。”

“哦?”练钧如陡地感到心中一沉,面上的轻松之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夏侯有何事相询?若是我知道的,一定坦然相告。”

“殿下在夏国时似乎和我国孟尝君大人来往甚密,当然,那时各为其主,殿下的举动也是无可厚非。可如今殿下回国却遭闲置,一应布置俱成虚幻,故而,主上想请殿下告知,可是曾经和孟尝君大人有过交易?”

练钧如终于察觉到了夏侯闵钟劫的用心,心底暗自冷笑,面上却露出了一丝挣扎之色。他知道夏侯始终投鼠忌器不敢下手,为的就是保住声名维持国中朝局,若是他这个时候稍加撩拨,恐怕局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梁卿,你这话可是问得直接啊!”练钧如冷着脸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大厅门口,若有所思地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若是我告诉夏侯其中奥秘,他又会以什么条件作为交换?”

梁锋见练钧如口气松动大有转圜余地,顿时大喜。“殿下,倘若你能够说出隐情,主上允诺全力相助殿下夺取权柄!中州之中颇有夏国眼线伏兵,而且朝臣中也有不少是主上能够影响的。只要殿下一句话,便能够轻而易举地重归朝堂荣登高位,到时以殿下的手腕,把持新王还不容易?”

“好!”练钧如终于重重点了点头,示意梁锋近前,又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席话。片刻功夫,这位始终举止镇定的夏国使者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惧之色,身躯也微微颤抖了起来,许久,他才冲着练钧如深深一揖,随即踉跄着步子匆匆退去。

“呵呵,果然容易蒙骗!”练钧如见梁锋消失在视野中,神情又轻松了下来。他匆匆走到书房,寥寥数语写清了事情经过,随后高声唤道,“姜明!”

一个高大壮硕的青年应声推门而入,单膝跪倒在地:“殿下有何吩咐?”

“你立刻乘博乐鸟出城,务必赶在梁锋之前把此信送给孟尝君,让他尽早做好准备!”练钧如沉声吩咐道,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朱色绢帛,“这件信物足可让你见到孟尝君,另外,你务必要让对方明白,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

“小人遵命!”姜明双手接过东西,看也不看一眼就藏进了怀中,似一缕轻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武艺身法又精进了不少。

练钧如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朝内院走去。这些时日,他一个月也难得来这里一两次,着实委屈了香洛和仪嘉,眼下要好好安抚两人才行。不过,这一次两国使者明目张胆地来访,定然会触动不少人的神经,自己究竟是要干脆让这个身份完全湮没无踪,还是留着以防万一?

孟尝君斗御殊看完了那封言简意赅的书信,脸色变幻不已。他趁着夏侯前往中州吊唁的机会从容布置,足有七八成把握能够一举功成,可最终还是勉强克制住了心中情绪。不论是女婿孟准还是他自己,都认为要等待时机,毕竟,易姓之举非同小可,若不能做出己方被逼迫到极致的态势,即便他先前广收百姓之心,到时收场也极为困难。

“你回去禀告你家主人,就说他的消息很及时,本君感激不尽!”斗御殊漠然点了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无暇美玉递了过去,“这是本君的赏赐,你替本君格杀了其中一个信使,争取到的时间也足够了!”

姜明面无表情地接过赏赐,俯首谢了一声,随即头也不回地退了下去。一旁侍立的孟准见再没有外人,连忙凑近前来低声问道:“岳父,可是主上要动手了?”

斗御殊淡然一笑,抖手递过信笺,目光中掠过一丝狡黠,“那位殿下却是好本事,除了我们几个,他那个身份隐藏得很好,主上和周侯竟然都以为兴平君姜如是被刻意打压,所以想从哪里得到什么好处,谁料完全被人家钻了空子。他这一次似是而非地对梁锋说了那些话,主上的疑惧之心肯定会加深,届时若再有人挑拨,倒行逆施是肯定的!”

“只是……那样的话,斗家的损失绝不在少数!”孟准嗫嚅了好一阵,方才忧心忡忡地说道,“岳父此举固然可以激起国中百姓的反弹,但是,斗家明面上的势力必然会被连根拔起,到时……岳父,代价会不会太惨重了一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损失,斗家还承受得起!”斗御殊傲然挺立,神情中流露出万丈豪情,“准儿,你记住,为了成就大事,没有人是不可能牺牲的,就像昌儿乃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可以把他扔在中州那种绝境!倘若他真是可造之才,就能够像汤舜允一样保全自己最终脱颖而出!这一次正好借机清除斗家那一批腐朽不堪的老人,正可谓一举两得!”

孟准只感到一股寒气直透五内,惶然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第十二章 新兵

华都城外的一处演武场上,许凡彬冷眼看着下头军容不整的一群新兵,俊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司马姬毓泰年事日高,要像从前一般纵横沙场几乎不可能,而伍形易那里的兵权也休想打太多主意,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新军身上。好在如今风调雨顺,中州闲置的壮丁也仍旧不少,他才勉强先招募了近万新兵,只是这素质实在不敢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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