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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213)

就在这时,炎姬和庄姬身后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夫人,殿下,是奴婢悄悄透露出去的!”说话的正是沁雪,她见自己的主子投来了两道犀利的目光,立刻就跪倒在地,鼓起勇气辩解道:“殿下如今已经嫁人为妻,若是就这么离开,将来天下人的风评一定会对殿下不利!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自然有阳平君殿下做主,殿下又何必……”

话音刚落,沁雪的脸上便着了重重一个巴掌,而炎姬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把沁雪抱在了怀中。“傻丫头,你跟了我这么久,为什么还这么傻……”她轻轻地揉着沁雪充血的右颊,许久才抬头凝视着张仪,“这位张仪大人,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中州埋在炎国朝堂上的钉子吧?”

这句讥讽意味极强的话并没有让张仪有所退缩,他神情自若地深深一揖道:“君夫人猜错了,张仪在前来炎国为官前,就受了阳平君殿下的恩惠,所以只能说是阳平君殿下的心腹,而不能说是中州的谍探。如今国中局势非同小可,主上独木难支,若是二位再这么撒手一走,恐怕就再难挽回局面了。据我所知,旭阳门弟子虽然隐藏了起来,却仍旧蠢蠢欲动,说不定会和狄人勾结,图谋不轨!”

庄姬顿时勃然色变,她深恨阳烈确实不假,可是,两人夫妻二十多年,要眼睁睁地看着那败亡下场,她着实无法接受。沉吟许久,她才勉强开口道:“张仪,你究竟要本宫如何做?”

张仪听得那一句本宫,顿时松了一口气,心知庄姬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固有身份上。“请夫人先去见主上,而后遣使与北狄议和,这是上上之策。我虽然不清楚事情原委,但殿下有令在前,北狄占据的炎国河山也不少了,只要潞景伤点头,也许不用继续打下去!”

炎姬见母亲似有松动之意,刚欲开口相劝却想到了自己的立场,只得在旁边默默不语。果然,庄姬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和炎姬一起前往主殿见炎侯。一场激烈的争执之后,仍然被蒙在鼓里的炎侯无奈地答应了议和,但却明言将驱逐所有旭阳门弟子。

中州华偃王六年八月三日,炎侯夫人庄姬在乔装打扮后,作为炎侯正使前往北狄大营议和,随行的只有贴身侍仆三人,其中便有心腹内侍宋丙。

“什么,炎侯居然派使节议和?他以为自己还有余地来谈条件?来人,设汤镬相迎!”潞景伤不明所以,冷冷地吩咐道。

庄姬夷然不惧地走过了那刀山斧海,即便在那烧着滚滚热油的大锅前也没有停下脚步,秀丽的脸庞上甚至带着几许红晕。她一步步地走近了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男人,在他身前十几步远处立定,却只是躬身一揖。

潞景伤直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因此上上下下朝庄姬打量了一番,两人分离已过二十余年,彼此形貌都有了很大变化,可是,他仍旧辨认出了那一丝熟悉的气息,脸色骤然大变。“全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他暴喝一声,急不可耐地将所有人逐出了厅堂。随着大门的缓缓关闭,他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情绪,几步冲下了台阶,却有些笨拙地在庄姬身前停住了步子。

“你,你还好么?”他颤抖着伸出了双手,轻轻按上了庄姬的肩膀,“你怎么会知道……”

“我曾经去过北狄汗帐亥野,远远地看过你一眼,也见到了大妃,她真是一位贤妻!”庄姬避过了话题,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就算当年冤仇深重,你又何必……刀兵一起,遭殃的还不是普通百姓?阿景,还是罢手吧……”

“原来,原来你已经变心了!”潞景伤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目光中充满了失望和悲哀,“我这些年尝尽悲苦,就是为了这报仇雪恨的一日!我知道,你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怕我伤害了你的宝贝女儿,不是么?”

“你……”庄姬情不自禁地捂着胸口,右手高高举了起来,最终却颓然放下了手,“你居然不相信我……明期,她是你的女儿,我那个时候万念俱灰,倘若不是因为她的降生,我哪会苟延残喘到现在?”

潞景伤闻言大震,待想继续追问,又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他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骇然发觉庄姬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柄匕首。“你想要干什么?不要做傻事!”

庄姬惨笑一声,轻轻地把匕首指着自己的胸口,“阳烈和我夫妻二十年,说不上有什么感情,而且我还害得他断子绝孙,这报应已经够了!阿景,你若是真的爱我,就不要再打下去了,当年我们还不是同样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寻常百姓,你难道忍心看着生灵涂炭?罢手吧,算我求你了!”

然而,就在庄姬和潞景伤最终谈判成功时,绯都之内却骤然大乱,旭阳门阳千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绯都七门,猝不及防下,阳烈遇刺重伤,朝中重臣据守宫城,情势乱到了极点。

第三章 大乱

炎国大乱的消息很快传入了中州,在判断消息真伪之后,练钧如火速入宫晋见姜偃。接着,其他朝臣也纷纷受到了传召,齐集于隆庆殿中。一时间,人人脸上都写满了企盼和惊惧,机会来到的同时也伴随着无边的风险,毕竟,他们手中的筹码还远远算不上是压倒性的。

“周国那边有什么异动吗?”练钧如看着长桌上那一张细致的地图,抬头向许凡彬询问道,“长新君绝不会放过这样分一杯羹的好机会,北狄大军的后路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要他一声令下,潞景伤那二十万大军就会被困死在炎国之内!”

许凡彬伸手在地图上的几个地点指了一下,“周国军队确实早就已经有所调动,主要集中在这几处,分散得很开,随时都可以出动。但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行动的迹象,似乎仍然在关注情势发展中。”

练钧如点了点头,和姜偃交换了一个眼色,又对在场众人解释道:“南蛮首领孟骄阳,前日已经抵达了华都,并且和陛下深谈过一次。孟骄阳的母亲是中原汉人,因此具有一半华夏血缘,其人野心很大,不止局限于南蛮,除了向陛下索要封号之外,还想染指中原。这种人虽然可以利用,但过分危险,大家有什么好主意么?”

伍形易见六卿等重臣面面相觑,不由冷笑着开口道:“野心越大的人就越有缺陷漏洞,只要把握得好,未必不能抓住他的软肋。北狄那位天狼王不是一样么,看似野心勃勃,其实仍旧为情所困,这样的人不足为惧。我之前派人在南蛮收集过情报,孟骄阳虽然姬妾无数,却只有一个幼子,如今只有六岁,他们部落的长老坚持要立他的弟弟作为继承人,所以他只要出战就必定带着幼子和弟弟,唯恐有人拥立他的弟弟,同时提防有人暗害他的儿子。陛下只要能够掌握他的儿子,那么……”

这赤裸裸的一番话顿时让所有人愣在了当场,练钧如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伍大人说得没错,质子之说在中州已经使用了多年,南蛮孟骄阳既然宠溺幼子,那么此议就有很高的价值,明日召见他时,我会尽力提出,若是他不能答应,那只能不用他了,毕竟,夏国如今并不足虑。”

“诸卿,如今的目标已经确立,那就是要中州必须开始用兵,但矛头指向谁,大家可有定论?”姜偃环视众人,提出了自己最大的疑问,“不仅要速战速决,而且又要有出兵的理由,亦或是说,民心方面一定要把握住,否则,在大义这一点上,我们就无法站住脚!”

此时此刻,大殿中响起了两个相同的声音:“自然是商国!”

说话的正是练钧如和伍形易,两人犀利的目光狠狠撞在了一起,最终却同时望向了一旁。练钧如见石敬等人都看着自己,便指着地图解释道:“其一,寒冰崖本为商国门派,对于商国情势有很深的认识;其二,严修在谭崆城声望高涨,而且日前刚刚打过胜仗;其三,汤舜允逼死其伯父,又杀死了自己的堂兄,当时这逆举虽然被掩饰了下来,如今却可以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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