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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46)

王姬离幽的眼中厉芒一闪,随即露出了一丝迷人的微笑。只见她趋前一步搀起了自己的儿子,爱怜地端详了一阵,这才转头对樊威慊道谢。“妾身倒是真疏忽了,嘉儿虽然已近冠礼,对于国事却是初次接手,五弟如此劳神,本宫真是该好生感谢!”她仿佛突然忆起了什么,又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道,“主上也别光顾着和五弟说话,群臣都在候着你的谕旨,兴平君殿下也在后头看着呢!”

周侯似乎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歉意的微笑,朗声道:“寡人前往中州朝觐多日,国中事务全赖诸卿劳心劳力,各位都辛苦了,快快请起!”他一面说,一边趋前扶起原本跪于长公子樊嘉身后的上卿尹南,口中歉然之意愈发浓重,“尹卿年事已高,这等迎驾之事只需交给小辈即可,怎可如此劳顿?”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责备其子樊嘉,“嘉儿,尹卿乃是寡人臂助,又是两朝老臣,你怎可为区区小事而去劳动他?”

樊嘉顿时面色通红,还未来得及辩解,那白发苍苍的尹南便抢过了话头。“主上切勿责怪嘉公子,吾等身为臣子,迎候主上本是应当,和年事资历并无关系。”他堂堂正正地挺直了腰杆,这才有暇顾及他人,“主上还未对臣等介绍,这位公子可就是陛下义子,兴平君殿下?”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疑忌之色,显然对周侯将这样一位干碍甚大的人物带回丰都有所不满。

练钧如也曾经听说,尹氏乃是周国望族,自辅佐初代周侯以来,世世代代居上卿之位,深得历代周侯器重。此时他已听出对方言语中的顾忌之意,微微一笑上前一揖道:“久闻周国尹老之名,本君有礼了!今后若有不明之处,还请尹老多多指教!”

尹南乃是拘泥礼节之人,哪敢当此一礼,偏身躲开后忙不迭地回礼。“兴平君殿下乃是陛下义子,身份贵重,哪可向我这等老朽之人见礼?殿下乃是主上贵客,万万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长新君樊威慊却不像尹南这般作势,“兴平君殿下驾临丰都,乃是我周国无上荣幸,若是殿下有空,请来敝府多多盘桓,也好多多指点小儿欣远。”他敷衍似的甩过一句话之后,便将目光集中到了周侯身后的孟明身上,脸色也冷森了下来,口气顿时变得有些不怀好意,“想不到孟明将军也回到了丰都,真是可喜可贺啊!”

孟明早在看到樊威慊时就勃然色变,只是一直低垂着头不敢露出面上神情,此时见对方先行挑衅,他也只得苦苦忍了下来。“长新君大人,臣得主上器重,已经受任上大夫,今后同佐朝政,还请大人不吝指教!”

第九章 刺杀

转眼到周国已是数日,除了连日不断的宴会邀约之外,练钧如几乎抽不出半点空闲,每日在权贵中敷衍,久而久之竟觉得连脸上表情都僵硬了。偏偏送来的请柬从不见少,而且个个都是推脱不得的人物,除了周侯王姬之外,上卿尹南和孟明之父上卿孟韬也在邀约者的行列,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人,练钧如竟发觉手头又多出了一张分量颇重的帖子,上头赫然是长新君樊威慊的名字,时间便是明晚。尽管尚不清楚周侯兄弟之间的纠葛,但练钧如心知自己身上的重责,不敢轻易涉足这滩浑水,因此已是觉得脑际隐隐作痛。

正在踌躇间,严修突然匆匆走了进来,附耳轻声道:“那位嘉公子来了,看情形似乎颇有兴致,你是否要见他?”自从周侯刻意将他安排在其长子樊嘉的府邸之后,这些天来,这位嘉公子是频频出入,有时是询问中州景况,有时则是闲聊天下大事,总之是没有一天的消停。练钧如虽然不想如此高调,但想到自己此行就是为了保证离幽唯一的这个儿子登上世子之位,只得打起精神应付此人。

“兴平君殿下,我可是又来打扰了!”樊嘉一进门便放高了声音,“你这些天老是在各家府邸中转悠,竟是未曾好好逛过丰都城。怎么样,是不是随我领略一番丰都气象?”他说着便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许,“须知丰都美女可也是天下闻名的呢!”

练钧如只觉哭笑不得,然而,对方热情相邀,他就是想要拒绝也寻不出理由,但是,樊嘉摆明了是要寻花问柳,这随同前去又多有不妥。沉吟片刻,他只觉眼前一亮,“嘉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只我一人前去未免无趣,你也知道我那四位扈从乃是四国诸侯钦点的,不若邀着大家同去一游丰都,如何?”

樊嘉虽为周侯长子,却是个没架子且好热闹的人,这些天也早和那四人熟识了。练钧如一提议,他自然是爽快答应,如此一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从其公子府出发了。十几骑高头大马行在道中央,寻常民众无不迅速躲避,不少识得这位嘉公子的更是行礼不迭。樊嘉年近二十,承袭了父母的优点,生得是风流倜傥,倾慕的周国名门淑媛不计其数,就是在风月场上也是第一流人物。一路行来,那些小家碧玉的目光便多数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当然,其后锦衣华服的练钧如等人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挑逗之意。

斗昌和冯聿铭正大叹周女多情,许凡彬却是凑近了练钧如些许,神情也有些警觉。“殿下留意,我刚才发觉人群中似有反光之态,保不准有人心怀歹意,您看是否要通知嘉公子?”他早觉四周气机有异,言语间更是觉得身后汗毛倒竖,颇有些危险到极点的感觉。

“许兄不若前去护持嘉公子,周围虽有歹人,却似乎不是朝殿下而来!”不待练钧如回答,孔懿便远远地传音道,其坐骑也是逐渐靠近练钧如身侧。只见练钧如身侧的严修也是频频目视不远处的一个小贩,显然心有所动。

许凡彬立时了然,刚想动作,只见一道匹练似的银光直朝马背上的樊嘉卷去,一时间,炫目的光芒笼罩了整条长街,人们却都是呆站在原地未曾反应过来。樊嘉的护卫虽然一开始慑于那惊人的气劲,随即便纷纷醒悟到了自己的职责,两个近身护卫一声怒吼之后便双双策马跃至樊嘉跟前,牢牢用身体构筑成一双屏障,另一人则是挟起樊嘉躯体便往地上滚去,试图以此脱出那道银光所指。

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斗昌和冯聿铭瞬间都冲了出去,却依旧落在了许凡彬身后。只见这位旭阳首徒骤然宝剑出鞘,身影随着那道银白剑光诡异般地划出几道弧线之后,跃空朝下狠狠击去。刹那间,那银白色的绚烂剑芒收于一点,竟是毫无花巧地和许凡彬手中宝剑撞击在一起,顿时响起一阵悦耳的金玉交击之声。适才挡在樊嘉身前的两个护卫已是倒飞了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生死不知。而斗昌和冯聿铭已是一左一右挟制住了那似乎毫发无伤的刺客,许凡彬却是脸色苍白,手中宝剑的锋刃上竟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两个当事人并不好受,许凡彬虽然临时赶上,但毕竟力道尚未运足,再加上又是好不容易在万千剑芒中找到了实体,能用得上的真力不过六成,自然抵不上对方全力一击,眼下已是强弩之末。那刺客则料错了先机,如今左右尽是强敌,虽未曾受伤却也难以持久。双方只是僵持了片刻,那长得毫无特色的刺客便脸色大变,恨恨地瞪了许凡彬一眼之后便撂下一句话:“樊嘉,别以为旁人不知道你的玄虚,欺母逼弟,你哪里配当周国世子!”言罢他也不多话,竟是横剑自绝,丝毫没有逃遁之意。

樊嘉在听了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之后,脸色已是变得铁青,见那刺客自绝更是目现凶光。他也不理会那生死未卜的两个护卫,几步冲到自己的坐骑旁,一拉缰绳便跃了上去,就这短短几步功夫,人们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长街尽头处,一群身穿甲胄的骑士已是现出了身影,如同疾风般冲进了场中,为首者一声叱喝,众人便齐齐勒马。待看清樊嘉等人的面目之后,为首将领顿时大惊失色,号令部属下马之后,他立刻趋前单膝跪下行礼道:“卑职城卫偏将容奇,参见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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