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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61)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中的争斗已是近乎白热化,久战不下让姜明等人极为诧异,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不过是四个随意选出的王师将士,就能抵挡他们狂风骤雨般的突袭。四人对视一眼,脚下步伐突然一变,竟是突然转为了真正的联手合击阵势。此战乃是他们在练钧如这个新主面前的初次献技,若是落败不敌,将来怕是还会连累到留守中州的其他十四人。

“杀!”随着姜明突然的一声大喝,四个家将同时奋力掷出手中长枪,随即拔剑冲前一步,右脚又狠狠地跃起蹬踏在长枪之上,状若疯虎般地凌空下击。只是这一瞬间,他们便用了平日战阵之中最为得心应手的枪剑合击之势。练钧如只听几声低沉无比的闷哼声,便看到了面前弥漫起的一簇耀目血光,不由脸色大变,刚才的对战已经让他目弛神摇,哪里想让同属于自己的人手遭到折损,因此立刻就想喝令止歇。然而,严修却突然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低声阻止道:“此战尚未完结,再等等!”

练钧如已是眼见四名军士的左肩已为长枪洞穿,哪里还会相信他们仍有战力,然而,处于对严修的信任,他只得不安地点点头。再看秦锋等虎豹营将士,果然都是一个个面色平静,丝毫不为战友的生死操心,就在那一刻,他倏地对伍形易所授绢册中,扉页上那硕大无比的“生死”二字有了一丁点明悟。生者死之尽,死者生之尽,兴许,那四个军士,真的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

四名军士仿佛丝毫不在意肉体上的创痛,只是被长枪的冲势击退了三步,便如钉子一般重新稳住了身子,兵刃忽然换到了左手,随即用右拳重重捣在左肩的伤口上,顿时血泉涌动,大部分都飞溅在他们的兵刃之上。这诡异的一幕不由让逼近的姜明等人动作一窒,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四人口中又喷出漫天血星,只听一声凄然厉喝,四人的身影便诡异地模糊了起来,然而,那染血的兵刃却仿佛魔灵一般朝姜明等人击去。

“天魔解体!”在严修的一声惊呼下,已经被一系列变故惊呆了的练钧如终于恢复了清醒,几乎是顷刻间便发出了停战的命令。

第四章 乱起

宽敞的行军营帐中,八个人正在接受着军医的治疗,姜明等人固然是灰头土脸,伤痕累累,那四个军士的伤势就更为可怖,光是那一盆盆清洗伤口的血水,就足以让寻常人望而生畏。站在一旁的练钧如竭力忍着那股反胃的冲动,目光在四个军士身上转来转去,心中却是涌起一种悲凉的感觉。适才他已是从严修的口中得知,这些看似悍勇绝伦的军士,竟是近乎生人和死人之间,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所以才能无惧伤势和死亡,就连失血过多也不会轻易导致死亡,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类似“天魔解体”这样的招数。

姜明等四人在练钧如踏入营帐时就已是面露异色,他们在血光及体的一刹那就失去了大部分战力,若非那停战的命令来得及时,怕是他们今次不是丢命也得重伤,即便如今能够保全性命,却也是大大失了主人的面子。姜明挣扎良久,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挣扎着起身上前,跪地谢罪道:“殿下,属下无能,请殿下再给我等一次机会,定当尽心竭力……”

“够了!”练钧如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顿时让姜明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然而,沉默良久之后,练钧如却亲自上前扶起了姜明,“本君失态了,今日之战并无胜负,尔等也没有任何过错,只是本君自己失察而已!”他仿佛没看见姜明诧异的神色,摇头苦笑道,“你们战力非凡,足可匹配本君当日以千金赎回的兵刃,无需妄自菲薄。”他低头扫了一眼姜明身上的那些伤痕,面上又掠过了一丝悔意,“你们好好养伤,待到痊愈之后,本君另有犒赏!”他再也不想在这充满着血腥气的帐内多待片刻,转身便大步离去。

临到门口时,他却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军医吩咐道:“大夫,本君听说你有真正的回天之术,所以希望你能救下那四人的性命。人非草木,本君绝不希望四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尸首,你知道了么?”

“殿下难道不知道,与其用药救下他们,不若等待他们自行康复?”那军医的声音显得冰冷无情,但字里行间尽是反驳之意,“属下在无锋军中多年,深知其中根底,若是殿下执意一念之仁而浪费了珍贵药材,将来一旦事机有变,属下便无能为力了!”

练钧如倏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那个面目寻常的军医,然而,最终却败在了对方那淡然的目光下。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懒得解答姜明等人心中的疑惑,转身掀帘离开了营帐。营帐之外,孔懿和明空正肃然站在那里,脸上阴云密布,但却默契地一言不发。

“那三千人怎么样了?”练钧如实在不想再提早先发生的事情,因此顾左右而言他,问起了孔懿和明空整军的状况,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些军士似乎原本是伍形易的直辖,并不属于这两个使令指挥的范围。

“殿下,王师无锋乃是真正的精锐,您不用过度操心。”孔懿的话中似乎带着别样含义,“不过,孟明虽为主将,却估计难以匹敌北狄天狼王的威势,我等还是早作准备为佳!”

练钧如不由悚然而惊,却听孔懿还在继续着那令人震惊的说辞:“属下已经亲自前去查探过前方军情,北狄大军此次出动了将近二十万,俱是真正的精锐,所以,伍大人已经在中州与周国接壤处布下了重兵防范。还有,周国此次的军队之中,长新君大人的亲信心腹占了七成,属下怀疑周国可能会经历军变。”

“其中关节你究竟是否有把握?”练钧如只感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一时间已是难以自已。尽管他确实打过让周国乱离的主意,可并不是现在,光是内斗,百姓不会受到过多影响,可是,倘若在外敌来临时再来一场内斗,那就绝对是生灵涂炭,残垣无数。

“长新君大人和北狄天狼王也许有过交易。”明空突然插上来的一句话让练钧如顿时怔住了,须知樊威慊长期都驻守在边关防备北狄,这种话若是谣言,不但杀伤力巨大,而且很可能成功离间周侯兄弟,即便樊威慊最后成功夺得大位,怕也是难以使民众服膺。

“这是何处传来的消息,依我看,应该是北狄散布的谣言才对!”练钧如突然怒不可遏,狠狠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旗杆上,只见那木质旗杆喀嚓一声断成两截,高高飘舞的无锋战旗顿时倒了下来。孔懿眼中厉芒一闪,上前轻轻一扶,又用力将其往地上的桩子上一顿,木质旗杆便摧枯拉朽一般轻而易举地插进了木桩子之内。

孔懿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脸色丝毫不变。“殿下,谣言虽然无形,却也有它的道理,所以不得不信!周国看似富甲天下,却是如这木桩一般早已腐朽,不管长新君大人是不是在战事中用了什么手段,这一次都是凶险万分,希望到时候殿下能够听从属下的指令行事!”

尽管练钧如已经习惯了孔懿那不似寻常下属的语气,但似今日这般直截了当的话语还是第一次听见,因此他脸上的神情已是不知不觉地变了。确实,若是撇开身份地位不谈,以他如今的本事,和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相比,都只是一个累赘,更何况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

“我知道了,那此事就全都交给你们二人了!”练钧如的语气颇为沉重,其中可以听得出深深的无奈。

他无知无觉地一个人在营帐间乱逛,心情极为复杂,一会儿想到了远在华都的父母,一会儿又忆起了炎姬的面庞,一会儿又仿佛看到了伍形易轻蔑的眼神,一时间几乎难以自拔。终于,被无数种情绪侵袭得神智迷乱的练钧如仰天怒吼一声,无穷无尽地宣泄着心中郁积的悲愤和懊恼。就在他愤而出声的那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上了小有所成的真气,滚滚慑人的声浪顿时四散而去,却诡异地没有引来查探的人。在这无锋军营中,所有人都在一丝不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因此即便练钧如虚有那尊贵的身份,却仍旧不如孔懿和明空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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