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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105)+番外

顿了一顿之后,林夫人就正色说道:“可你毕竟是威国公世子,就算这次金榜题名能得一个状元,也得数十年打熬,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究竟如何?”

说到正事,罗旭也就收起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见几个丫头蹑手蹑脚退出了屋子,他沉吟片刻,这才叹了口气说:“娘,这事不是我怎么想的,而是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也知道,父亲当初因军功封伯的时候,咱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师,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人人排挤,勋贵子弟瞧不起我,文官子弟更是不屑理会我,要不是在外头遇上几个合脾胃的友人,我也没有今天。而且,娘你也太高看我了,就算我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也未必一定金榜题名。”

“怎么不能?夏公公来传旨的时候,还说你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的四篇策论都做得精彩,还说皇上全都看过……”

林夫人没说完,罗旭就摇了摇头:“母亲,我是在山西设法入的籍考试,虽说太祖爷立下的是南五五北四五的取士规矩,但要真正说起来,北人在文华上头还是逊一筹,你看看内阁和大小九卿衙门的堂官有多少南多少北就知道了。除此之外,我这一回是破例参加会试,从主考官到读卷官难免都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抗颜将我黜落了。再者,读卷总共才三天,每一次会试都会刷下不少腹有经纶的才子,更何况我这个半吊子?”

如林夫人这般的慈母眼中,自己的儿子总是最棒的,因而,听到这么一番话未免有些刺耳。可是,他们母女俩住在京城这许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内务自己料理,外事交给儿子,因而虽眉头紧蹙,仍是没有开口反驳,最后就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坐观其变吧。父亲回来之后,做事情毕竟周正,而且总算没有大车小车张扬着回来,除了此次跟回来的几位姨娘,多半人都是就地发银子遣散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罗旭的讥诮地耸了耸肩,随即才笑道,“娘,你就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给你丢过脸闯过祸?”

“是,想来你又打算说,有你这个儿子是我的福分?”林夫人没好气地在抓了炕桌上的两个核桃扔了上去,见罗旭一手一个抄了,这才笑道,“好了,从通州赶回来一路疾驰,想来也累了,回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过来陪我用晚饭!”

闻听此言,罗旭起身打了个躬,随即便径直出了门。尽管如今的宜园极大,但他和母亲的住处还是依着从前住那四进院子时的习惯,中间用夹道和游廊打通,因而从西边的门出去,他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畅心居。见几个丫头上来行礼,他就说了一声要沐浴,当即上上下下就忙碌备办了起来。等到整个人浸没在了木桶中的热水里,他又把两个要上来服侍的丫头赶了出去。眼看再没了外人,他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陈衍那个小家伙倒是挺好对付的,只要是对他姐姐有利,听得甭提多仔细了,此时那些提醒怕是应该转到了她的耳朵里。只不过,从前的她心善归心善,却应该不会用出如今这样的手段,此次天安庄的事情沸沸扬扬,要不是他从陈衍口中套出了话,还不知道陈澜免租等等的内情。至于陈衍不知道的锦衣卫等事,他则是略知一二,因此事情始末也有个拼图。

皇帝不会真的把她选作皇子妃吧?然而,努力揣测了一下皇帝的心思,罗旭最后的结果却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随即就往下又蹭了蹭,只留下脑袋在木桶外头。

不得不说,和前几代天子相比,当今皇帝实在是人君的楷模,不贪图美色,不好方术炼丹,不爱征伐,用人唯贤……倘若不算上日益庞大的文官,拿着高额俸禄和庄田日益骄奢的勋贵,这治世可谓是完美无缺。可哪一朝的盛世不是这样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如今还不是朱门绮户里头的一块臭肉,就别想那么多了。皇上都一把年纪了,总不会想什么出格的勾当!话说回来,要真是能够上了金殿策士,兴许能求个恩典回来,不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吗……算了算了,哪那么轻易,那样就算成了,我被人指着脊梁骨不提,她就更为难了!”

嘟囔了几句之后,罗旭却仍是有些憧憬,可想起之前院试乡试时贡院那潮湿阴暗的号房,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对于这次的贡院之行未免有些悲观。就在他唉声叹气搓着身上的老泥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丫头轻轻的呼唤声。

“少爷,少爷,宫中曲公公来了。说是明日皇后千秋,因而准了诸位娘娘所请,各家贵戚夫人在坤宁宫朝贺之后,可至各宫院拜见诸位娘娘。所以,夫人会顺道去看贵妃。另外,曲公公说是要见见少爷。”

罗旭眉头一皱,随即一下子从木桶中站了起来。

第095章 两府邀约

朱氏回府的这一天傍晚,陈瑛却并没有回家。据奉命送口信回来的家人说,五城兵马司从前几日锦衣卫指挥使卢逸云罢职之后,就开始满城搜捕,已经查封了多处店铺和赌场私窝,因而五军都督府今日会揖定下章程,五府每夜各留一都督值宿。而左军都督府的掌印大都督张铭因偶感风寒,因而从即日起,陈瑛得宿在衙门多日。听到这个消息,阳宁侯府松了一口大气的人不在少数。

不随附老太太,便奉承三老爷,这是如今府中上下人的宗旨。可即便是站了边的人,也并不希望两边立时三刻掐了起来,毕竟这火头一旦烧起来,必定是底下人先倒霉。而对此大失所望的人也不是没有,至少,马夫人听到这话立马就在屋子里大发了一阵脾气。要不是庶女陈滟手头正有老太太嘱咐的活计,她少不得把人叫到跟前骂上一顿出气。

而陈澜得知这个消息时,恰是在蓼香院正房。结束小憩之后的她就去了蓼香院,结果被朱氏留下来,说是待会一块陪着用晚饭,结果才说了几桩《世说新语》上看来的名人轶事,外间就传来这通禀报,她自是心头不无警醒。

朱氏占据的是孝悌大义,在庄子上静心养气数日,如今这一趟回来自然是打着以退为进不再针锋相对的主意。而陈瑛一反前两次咄咄逼人的架势,索性借着公务避到了衙门不想见,无疑也是明白了自己的短处在哪里。只给了这么一个台阶的左军都督府都督张铭,究竟又是怎么个想头?

“罢了,公务为重家事为轻,要尽孝也不看这么些时候。”朱氏也在心里揣测着女婿张铭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在安园那几日,韩国公府派了人过来探望,也说张铭确实小病一场,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事有凑巧,随即意兴阑珊地喝了一口茶。见那报事的媳妇没挪动步子,她不禁皱着眉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回禀老太太,刚刚韩国公府和威国公府还各派了人来送帖子。韩国公府来的是先前来过一回的赵妈妈,她奉宜兴郡主之命,说三月初三是上巳节,恰好是二小姐的生辰,又是及笄之礼,请咱们府里的夫人小姐们到时候务必赏光。威国公府来的是蓝妈妈,说是三月十八正好是宜园新造的正堂落成,威国公和咱们三老爷是袍泽,又沾着亲戚,所以置下酒席,请咱们家的人过去游园赏玩。”

不说张惠心是宜兴郡主的独女,就凭韩国公府的千金及笄大礼,朱氏也必然会带着家里人前去凑个热闹,但威国公府的这道帖子便来得微妙了。什么袍泽,什么沾亲,要知道之前威国公夫人和世子在京城,逢年过节连礼尚往来都只是平平,怎会如今想起游园赏玩?话虽如此,朱氏只是蹙了蹙眉,随即就问道:“那两位妈妈可走了?”

“三夫人亲自见的,两位妈妈都说,是得知老太太回来之后方才急急忙忙来送帖子的。只是不知道老太太身体如何,不敢贸然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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