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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155)+番外

言罢,他随随便便答了怯生生叫出一声四哥的陈汀,死活把陈澜拉到了一边,四下看了一眼就压低了声音说:“姐,天大的好消息,皇上派了三叔随晋王殿下去宣府查案子!”

陈澜的心思还在刚刚那难得的轻松之中,乍一听这正事,竟是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随即才望了一眼那边正好奇地瞅着自己这边的陈汀。寻思着此事,她不禁联想到今天宜兴郡主和司礼监太监曲永一块来时的情形,心里立时恍然大悟。

看来她是猜对了,皇帝调了陈瑛回来,自不是让人在阳宁侯府抢班夺权的——这才是难得的一线曙光!

“对了,姐,你怎么和小六在一块?他可是三叔……”

心里放下了一块巨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这句话,见陈衍正看着陈汀满脸别扭,一时不禁莞尔,随即正色道:“三叔是三叔,他是他,那些事情和他这个孩子不相干!家里有些人不妨敬而远之,可也不能总是端着提防之心,须知小六才多大?”

想起今天韩翰林还对自己和罗旭说过何谓真孝悌,陈衍顿时有些讪讪的,连忙点了点头。

第138章 云开雾散终有时,帝妃闲坐话千金

左军都督府南面有一条狭小的巷子,原本只是衙门和衙门之间供书吏皂隶通过的地方,走的人多了,渐渐也就有了个约定俗成的名字——左府胡同。由于左军都督府朝南开了几个小门,素日里那些都督的随从说是只能在大楚门外等候,不许擅入千步廊,但若是有人带着绕宫墙进来,在这小胡同里头等,寻常也不会有人去管。

这会儿正是午后时分,一个身穿灰布衣衫的中年长随在狭窄昏暗的胡同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时焦急地望着门里头,不一会儿,里间一个皂隶轻手轻脚地出来,他慌忙上前,附耳低声言语了几句。那皂隶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渐渐露出了沉重之色,末了才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且回去,我去禀告大人。”

不消一会儿,在签押房办事的陈瑛就从皂隶口中得知,宜兴郡主午后和司礼监太监曲永一同去阳宁侯府探望了朱氏。当着那个皂隶的面,他脸色纹丝不动,摆摆手就把人遣退了,又专心致志地伏案疾书办公。可等到一摞公文全都交给了一旁的书吏带下去分发督办,屋子里再没有别人,他立时紧紧抓住了把手,又深深呼吸了两回。

他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不过如今人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他得留心,不能让人抓了把柄。

“大人,大人!”

陈瑛正眯着眼睛思忖,一个皂隶飞快地跑进屋子,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了一个盒子:“内阁有文书到了。”

闻听是内阁文书,陈瑛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呈上来。打开匣子取出盖有内阁鲜红大印的文本,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立时僵在了那儿。好一会,他才徐徐坐回原位,脑海中却是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宣府大同的弊案其实并不稀罕,鞑虏已经不是百多年前的鞑虏了,尽管各部战力恢复大半,但早年间那种彪悍的习气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享乐,因而中原物品最受欢迎,那些延边的堡垒坚城,守将文官多有和鞑子悄悄互市交易的,只东昌侯做事太过嚣张大胆罢了。要真正清查这些,确实得派出钦差往那边去。

可是,这件事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方才揭出来的,可完全没想到皇帝不单单是在京城内查,而且是货真价实要到当地去查!以晋王这个堂堂皇子亲王作为正钦差,他这个阳宁侯作为副钦差,后日就立刻出发,这赫然是绝非走过场的决心!

只京师这里他才刚刚开始经营,侯府他还不曾完全掌控……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讯息,陈瑛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可到了申时散衙的时候,又一个消息送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他倒是顺利知道了昨日朱氏病倒的时候,韩国公府荐的那个大夫究竟是何来历,可伴随着此事的另一桩麻烦却让他又惊讶又警惕。

六合医馆中突发命案,那死的人经查乃是今天刚刚被韩国公夫人撵出来的一房家人,而当时老太太的心腹郑管事更在场。不止如此,事发之后,巡警铺的人来得飞快,巡城御史于承恩也在第一时间到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巡城御史于承恩是内阁宋阁老的门生。上次晋王府出事那会儿,劝晋王废了正妃的邓典簿也是宋阁老的门生,如今张阁老退了,这位几乎是独霸内阁,这架势是要做什么?还有,晋王府的妃妾双双假孕,这是谁干的?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陈瑛渐渐觉得头疼了起来。想了好一阵子,他终于把心一横,随手拿过一张纸来,提笔蘸墨草草写了几行字,这才高声唤道:“来人!”

外间伺候的皂隶匆匆进来,他将纸笺折好放进了封套中,用封蜡一封盖印,就信手递了过去:“送去大楚门外,嘱他们立刻送回府去。”

东一长街东,长乐宫。

长乐宫和乾清宫只隔着宫墙和东一长街,多年以来都是武贤妃所住。尽管从前的规矩是皇子成年之后就封王开府,但由于周王这情形,皇帝早年封了这位长子之后,便特许周王继续住在长乐宫,因而这长乐宫中就有两位主子。兴许是因为距离乾清宫最近,皇帝隔三差五都会来看看周王,这也使得武贤妃虽在嫔妃之中年纪最长,却没人敢小觑了她。

这一日傍晚,皇帝在乾清宫料理完了事务,又见过匆匆前来奏六合医馆事的杨进周之后,因为心里一股火莫名烧着,他索性就一路散步到了这儿。一进长乐门,他就只见武贤妃正和周王林泰堪一块站在院子里蹴鞠。已经早就不再年轻的武贤妃身着紧身衣裳,偏生那鞠球在她足尖服帖至极地上下跳跃,不时到了周王那边,而周王虽是每次手忙脚乱,但手舞足蹈一阵子也总能踢回来,一时引来围观宫女太监的阵阵喝彩。皇帝站在大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小太监瞧见他跪了下来,不多时其余人也纷纷行礼,他这才背手施施然走了进去。

“皇上……”武贤妃这时候才感觉到了一阵气喘吁吁,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施礼之后就尴尬地说道,“臣妾没想到您回来,一时放纵了一些。”

皇帝见周王一丝不苟地上前行了大礼,随即仰着头又可怜巴巴叫了声父皇,一副讨夸赞的孩子表情,就笑着说道:“不打紧,泰堪觉得痛快高兴就好!”

周遭的太监和宫女都知道皇帝对周王素来偏爱宠溺,不像对别的皇子那般严苛,因而也不以为异。到了正殿中,皇帝略等了一会,武贤妃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而周王则是不见踪影,他笑问了一句,得知人在浴池里泡着不肯出来,说见父皇就得先洗得白白的,他不禁哑然失笑:“这孩子,心性还是和从前一样。”

武贤妃知道皇帝必定在外朝又经历了什么,因而也不去深究这个,只是陪着说了一会闲话。好一阵子,皇帝突然问道:“吴王他们三个选妃的事,你和皇后商议得怎么样了?”

早知道皇帝迟早得说这个,武贤妃自是不慌不忙地笑道:“那一日进宫的五位里头,东昌侯府的两位自然是不行了,汝宁伯家的四小姐倒是不错,女红出色,一笔字也不错,又通佛理。至于阳宁侯府的两位……不瞒皇上说,李淑媛这几天到我这里来坐过很多回,几次三番地说,她就想给儿子找个聪慧能干压得住的,倒是流露出几分对陈澜的意思。”

“李淑媛?这么说她是给淮王相中了?”

人都没见着提什么相中,武贤妃心里明白,嘴上却笑道:“皇上和皇后都瞧得中的人,别人又怎么会看着不喜欢?若不是泰堪这孩子没福分,我也愿意要那孩子回来做媳妇。但恕臣妾说一句实话,陈澜好是好,只配吴王他们三个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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