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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200)+番外

一番话听得郑妈妈哑口无言,偏生朱氏又是赞许地连连点头,她想要反驳也找不出什么词来,最后不得不低声问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朱氏眉头一挑,没好气地斥道,“自然是你把这番话转告了她,让她速速打消这蠢主意!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闹这个!”

听到朱氏说得这么直接,郑妈妈顿时脸上发红,却也只能毕恭毕敬应了下来。就在她想要转身出门的时候,却险些和再次冲进来的玉芍撞了个满怀。这一次,玉芍却连道歉都来不及,三步并两步冲到朱氏跟前。

“老太太,刚刚大街上仿佛有信使在嚷嚷,说是……说是什么大捷!”

“大捷?”朱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即一下子抓紧了手中的紫檀木拐杖,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哪里的大捷?”

“听不分明,只说是大捷,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朱氏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只见玉芍一扭头就急匆匆走了,顿时在心里骂了一句冒失。然而,什么大捷毕竟是以后的事情,因而她只是冲着郑妈妈挥了挥手,示意其赶紧去韩国公府,等人一走才叫了陈澜陈衍在左右坐着,没话找话地轻声让他们猜猜是哪里的大捷。

这一次,陈衍却抢着答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宣府大同那边的军情,外头民间都议论纷纷,毕竟好些年没有鞑子南下了,料想这大捷该是宣大的大捷。”

陈澜先头曾经在外城前门大街上遇到过宣大的报子,那时候,那两个报子为了驱散人群,只说是八百里加急军情,至于什么地点什么军情却是只字不提,如今却是满城嚷嚷什么大捷,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宣传意味。因而,陈衍这么说,她并不以为然,但兹事体大,她便没有贸贸然说出口,只陪着朱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玉芍再次进屋。

“老太太,是宣府的捷报,说是沙城大捷,斩首八百,驱敌于数百里之外。”

楚朝立国以来,京师便从未有鞑虏兵临城下,因而,朱氏并不担心鞑子真能打进来,可终究对军情还是关切的。可是,当听说真是宣府的捷报,她的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阴霾。打了胜仗固然是好,可要是陈瑛再立下功劳……她已经制不住这个庶子了,若是他真的又拼出了什么功劳升了爵位,她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拿什么去和他斗?难道要真的拱手将这半辈子的基业拱手让给那个女人的种?

见朱氏额头渐渐暴起了青筋,仿佛又陷入了某种愤恨之中,陈澜思忖片刻,便按住了老祖母的手,轻声说道:“老太太不必担心,如今还没个准数,且不用忧心,明日总会有邸报下来,那时候便有确切消息了。而且……”

她又凑近了朱氏的耳畔,用几近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老太太,不是我杞人忧天危言耸听,这快夜禁的时候方才送消息进城,又大肆宣扬大捷,实在是有些蹊跷。与其担心三叔那边,还不如在府里做些准备。”

朱氏毕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官场上没经历过,却也听过许多奇闻奇事,此时立刻惊觉过来,只一想就重重点了点头。

“也好,总之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你,我放心!”

第177章 稚儿有心,郡主有情

一大清早,众多朱门豪宅的门口便摆开了车轿。相比平日的朝会,今天有资格前去思善门外行奉慰礼的全都是高品的文武官诰命,因而那行头自然更齐备些。只一色的车轿全都是用了素色,再加上不分老少都是麻布大袖圆领长衫盖头,几乎难以认出人来。

陈澜起了个大早将徐夫人送到二门,如今品级还不够的马夫人自是也一块送将出来,尽管这国丧乃是最吃力的差事,可想到以往这种大事都是她出面,如今丈夫丢了爵位,她也丢了体面,因而她仍旧有些心里不痛快,略站了站就回去了。而徐夫人临上车前,却又忍不住转身对陈澜低声嘱咐道:“澜儿,其他的我都没什么不放心,只有汀哥儿。我对吴妈妈吩咐过了,就带着他在你跟前。你走到哪把他带到哪,否则我实在不放心。”

“三婶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看着他。”

送走了徐夫人,陈澜方才回水镜厅料理了些急务,旋即回蓼香院侍奉朱氏吃了早饭。等到把陈衍送了去上学,她才回了锦绣阁,却发现吴妈妈已经带着陈汀在这儿玩耍了。她也不以为意,吩咐芸儿沁芳好生在旁边看着,就径直去了东厢房。

屋子里,云姑姑和柳姑姑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摆好了香案拜垫等等。净手之后,她便诚心诚意地拈香下拜。默然行完礼之后,想到皇后临去之前还不忘给她留下了两个人,想到那檀木箱中留存的东西,想到皇后对皇帝的那番话语,她不知不觉便已经泪流满面。

自从莫名其妙掉入这个时代之后,她几乎不曾有一刻松懈,待人处世无不是赔足了十分小心,哪怕是陈衍这个弟弟,她亦是不得不花心思教导培养,只有这一次入宫,只有这一次和宜兴郡主一块住在宜春馆,只有这一次在坤宁宫陪皇后的那些日子,她反而更轻松些。

宜兴郡主感兴趣的是她的机敏,所以从西苑回来的时候,常常喜欢给她说些从前的事情,其中不乏教导她临机应变;皇后则是对她的生活更感兴趣,常常听她说些姐弟间的趣事,偶尔也会把自己从前的事情拿出来说道。她起初也常常揣着小心,可说错话的时候这两位也不理论,笑上一阵子就完了。可以说,她这一世重活,最大的两位贵人便是皇后和宜兴郡主了。

尽管一醒过来便面对艰难的处境和复杂的人事,尽管一直竭尽全力才能保全自己和身边的人,尽管一直在殚精竭虑地谋划未来,但她从来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能抓紧一分一秒,她在未来就连痛哭一场的权力都没有。如今借着祭拜皇后,她痛痛快快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和泪水,渐渐地甚至不再去压制那悲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方才感觉到有人在使劲拉扯自己的胳膊,睁着已经迷离的眼睛往那一看,她才看见是皱着小脸的陈汀。一惊之下,她连忙用手绢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这才发现吴妈妈正在向云姑姑和柳姑姑连连赔不是,又朝着陈汀招手。瞧见她已经挪动着僵硬的膝盖要起身,吴妈妈又急急忙忙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她。

“三小姐,都是我没看好六少爷,他听到屋子里有声音传出来,就不管不顾非要进来看看不可,我拦也拦不住!”

陈澜这才知道是陈汀自己要进来的。只就在这时候,她就感到一样东西在脸上轻轻擦了擦,低头一瞅,就只见陈汀正踮着脚用手拿绢帕擦抹着她脸上的泪痕,口中又嚷嚷道:“三姐,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是谁惹你哭的,我替你讨公道!”

听到这小的小家伙口中竟然是吐出了讨公道这样的话,陈澜顿时一愣,随即才破涕为笑道:“六弟,你知道什么是公道?”

“吴妈妈说,公道就是老天爷保佑好人,用雷劈死恶人!”

陈汀举着手做了个恶狠狠雷劈的架势,可毕竟是小孩子,那气鼓鼓的样子格外有趣,就连同样心怀悲戚的云姑姑和柳姑姑也全都笑了起来,就连刚刚被讨公道三个字唬了一跳的吴妈妈也忍不住莞尔。陈澜就更不用说了,笑着把陈汀揽进了怀里,随即开口说道:“好六弟,三姐只是伤心一位长辈再也见不着了,所以心里难过,没人欺负我。你要是真想帮我,那便平平安安地快些长大,到那时候如果有人欺负我,你就给我讨公道!”

“好!”

眼见陈汀高兴得什么似的,陈澜就吩咐吴妈妈去叫了沁芳芸儿红螺进来,让三个大丫头带着他在院子里玩,却留下了吴妈妈,婉转地对吴妈妈说了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讨公道之类的话,更不要说那些糟心事,以免小孩子听了心里存疑。眼见人愧疚地低下了头,她这才打发了人出去,旋即才站直身子看着云姑姑和柳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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