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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254)+番外

尽管满心焦虑,但看着这么一个满脸得计状的小丫头,陈澜还是觉得心情稍稍一松,打趣了两句,方才向一旁无可奈何的卫夫人告别。而有些心不在焉陈衍则是眼看着陈澜上马车,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瞧了一眼手上攥的缰绳,他突然一把丢下,又往回走到二门口,对卫夫人和杜筝深深行了一揖。

“伯母,今天对不住了,下次有空我再来拜见。筝儿妹妹,今天我带的那桂花糕是姐姐亲手做的,你趁着新鲜尝尝,我家里老太太是最喜欢的!”

见陈衍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地匆匆上马,和护持着马车的亲随们汇合在了一块缓行出门,卫夫人不禁有些怔怔的,可下一刻就听到旁边传来了杜筝的嘟囔声。

“奇怪了,衍哥哥怎么知道我喜欢桂花糕……”

蓼香院正房东次间,正在有一搭没一搭陪着赵妈妈说话的朱氏一听到外头报说陈澜和陈衍回来了,顿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随即就皱起了眉头。要说凭着陈家和杜家的准姻亲关系,怎么也应该是吃了饭午后再回来,这会儿午时还没到,怎么两人就都回来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瞅了一眼面前说是宜兴郡主派来探望自己的赵妈妈,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妥当。

须臾,陈澜和陈衍就进了屋子。朱氏见两人都还穿着那身见客的大衣裳,见到赵妈妈之后,竟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顿时更觉得心里一突。叫了人上来问了两句杜府情形,见陈衍语焉不详,陈澜则是只笑说了杜微方考核陈衍的事,她就更有些数目了。

“郡主打发了赵妈妈来看我,知道你们不在,她还有心等了这许久,好在你们回来得早!”

陈澜瞥了一眼赵妈妈,见她果然是似乎有话要说,应景地说了几句,就留下陈衍在那儿,先带了赵妈妈出了东次间。到了正厅的隔仗后头,她让绿萼到外头看着,也不坐下,径直和赵妈妈到了角落里,这才低声问道:“可是娘有什么消息要妈妈带给我?”

“钱妈妈死了。”赵妈妈见陈澜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前天晚上郡主派人去晋王府打探消息,结果就得知钱氏压根没回来。昨天还是如此,王妃就命人往顺天府报了一声,今早五城兵马司才发现人‘失足’掉进了东四牌楼那边的一口深井里。”

赵妈妈着重强调了失足两个字,随即又把声音更压低了几分:“今天傍晚,巡城御史于承恩又上了折子,言说了晋王府保母钱氏无端失足落井的事,直指有人暗害。”

陈澜闻言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加上先头杜微方的那两条,这便是第三条了!

第224章 以攻为守,无可不言

送了赵妈妈到二门,陈澜方才回转,但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宜兴郡主让赵妈妈带话,晋王府的事情她没法管,因为从今天开始,这位郡主又被留在了宫中西苑,就连张惠心的三朝回门也被改在了宫中。名义上是参赞御马监亲军事宜,实质上是皇帝让其远离朝堂的纷争,暂时作壁上观。

而赵妈妈还透露,那位皇次子晋王林泰墉,据说竟然是在府中对晋王妃大发雷霆,撂下了自己绝对不管此事的话,意思是既不管到头来韩国公府阳宁侯府如何,也不管朝廷是否会废妃。如此态度,如何不让人心寒?他若是都撂开了手,哪怕皇帝最初并不信这些,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下,结果就很难预料了!尽管厌恶晋王的薄情,可事情还得从他身上入手才行!

她对杜微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什么虚伪矫饰之词,而是真真切切的肺腑之言。如果朱氏还是如同一开始那般对她心存利用,为了能达成自己所愿可以不管她的死活,那么,她在事到临头之际抽身而退,在天理人情上并没有太大的负担。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眼看老太太褪去了那一层看似精明厉害的面纱,露出了内心深处的软弱无助,眼看老太太如寻常祖母一般对她姐弟俩真心关切,甚至一股脑儿把那些财产都拿了出来,她又怎能明哲保身?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得到多少,便要付出多少,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而且,如今还没到那种地步,并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带着这一层体悟,她原本有些虚浮无力的脚步渐渐变得坚实有力,及至回到蓼香院,她更是已经完全收拾好了心情,带着一贯的微微笑容进了正房。早就等在那里的绿萼连忙迎上前来,低声说道:“三小姐,老太太打发了咱们出来,留着四少爷在里间说话。”

“知道了,你带人在外头守着。”

陈澜向绿萼点了点头,随即就径直进了东次间。果然,她就看到朱氏正携陈衍坐在炕上。一见她进来,陈衍明显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而朱氏则是眼睛稍稍眯起,嘴唇紧紧抿着,那种凝重的势头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老太太,赵妈妈是送口信来的。”陈澜知道朱氏如今受惯了挫折,不至于如前两次那般动辄病发,就一五一十地说道,“晋王府那位钱妈妈今天被五城兵马司发现死在了东四牌楼的一处深井中,而傍晚,巡城御史于承恩便上书,说是钱氏之死大有蹊跷,恳请派人详查。”

“又死了?”

尽管朱氏居高位已久,如其他贵人那般早已习惯了漠视生死,但最近陆陆续续死的人却着实太多了些,多得连她都觉得心悸。此时此刻,她拧紧眉头沉思了一会,就淡淡地说:“也罢,早先也不是没料到这个结局,只没想到会这么快。你不要怪小四,他到底挺不住我的盘问,杜阁老对你们姐弟说的话,他都告诉我了。有你们两个这样的孙儿孙女,我已经知足了,我刚刚已经想好了,打算去请几个宗族长辈,干脆把这家给分了。”

这样破釜沉舟的举动,陈澜如何不明白这深意,见陈衍瞠目结舌,她便一个眼神止住了他,随即到了炕前就着那张脚踏单膝跪了下来:“老太太是想让亲者痛,仇者快么?”

朱氏被陈澜这话说得一愣,而陈衍则是本能地张了张口,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陈澜才开口说道:“老太太,您想想,我和四弟没了您这个长辈,纵使我有干娘,四弟有韩先生,可终究在别人看来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失了本家亲族。而若是有事,干爹干娘难道就不是韩国公府张家的人?您没了我和四弟,别说这些弹劾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三叔的手段,您难道还没领受够么?老太太,事情尚未到那个地步。而真到了那地步,岂是我们能够轻而易举撇清的?就是干娘那样刚强厉害的人,如今还不是一样被人陷在局中么?”

被陈澜一连三个反问,朱氏顿时沉默了下来。亲长在,不分家,这是长久以来的规矩,她若是急吼吼地分家,给人看了笑话不说,而且也会落下话柄,可这终究是她能想出的最好办法。可若是没了陈澜和陈衍,徐夫人是自身难保,她就真的只剩下孤家寡人了,如果要那样就能够保住一对孙儿,能够让女儿女婿外孙女脱身出来,她也甘心了,要是到头一场空……

陈衍看看朱氏,又看看陈澜,突然开口问道:“姐,你是不是想出什么办法了?”

见朱氏看着自己,眼神中流露出了希冀的光芒,陈澜便开口说道:“办法自然不是没有。之前那会,咱们看不清别人那攻势的方向和来路,所以一直都被动得紧,可至少现在这一波,咱们大略能够明白那目的,自然也就可以应对反击。宣府大同弊案的事,纵使再派人详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可以搁下不论。但那么多人上书立储君,难道幕后之人还能够将他们一起统统灭口?只是这一层还在其次,如今要紧的是,不能让淑妃和晋王丢卒保车。”

说到这里,陈澜顿了一顿,又加重了语气说:“钱氏莫名死了,晋王殿下若要归罪晋王妃,就算王府官如先头那个邓典簿一样都是别有用心,难道晋王往来的那么多清客幕僚,就没一个人看出背后的深意?这些人和晋王殿下往来,绝不止图自己的名声,更多的是为了博一个未来天子师友的名分,我就不信他们全是鼠目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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