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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29)+番外

“学生闻听殿下才名已久,不想却是闻名不如见面。古语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身为皇子,身份贵重,佐君父治国事,若有闲则该多多读书,这佛寺不过是几具泥雕,这塔林不过是几具枯骨,何劳殿下降尊来看,若有险则何如?况且,殿下遣亲卫遍布内外封寺净寺,将其余香客一概排除在外,此等扰民之举若是传扬开来,于殿下清名何益?再者……”

苏仪滔滔不绝说得正起劲,后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书生,看你这打扮,是来京城应会试的举人?”

苏仪闻言一愣,本能地点了点头,面上自然而然露出了几分矜持。走回来的杨进周瞧见他这副表情,不禁微微一笑:“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这佛寺不过是几具泥雕,这塔林不过是几具枯骨,那你这个不日就要进贡院,更应当闭门苦读的举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见这个刚刚还侃侃而谈的书生一下子噎住了,杨进周又不紧不慢地说:“你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然是说殿下身份贵重,不要白龙鱼服,以免为鱼虾所戏。既然如此,殿下此次出行带足了护卫,预先净了寺,那自然是应当的,莫不成还要把寻常百姓都放进来,让这地方鱼龙混杂,自己再来涉险?”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这才笑道:“这天下的大道理多了,只看你怎么圆回来。我看你是太心急了,要是会试时写策论也是如此,今科只怕不好办。”

说话的正是杨进周,他缓步走过呆若木鸡的苏仪身边,这才到了晋王和罗旭身前,又拱拱手道:“殿下,世子,我刚刚想起还有事,就先走了!”

晋王原本也已经扫了兴,可听了杨进周一番话,他忽然觉得这家伙的性子有些对脾胃,遂立时一把拉住了他:“休得拿那些糊弄别人的话来蒙骗我,才早上你还说今天有假!就如罗贤弟所言,去精舍叨扰智永老和尚一杯清茶吧,他这寺里泉水好,要不是有太祖皇帝的御宝镇着,单单是来讨要泉水的就足够他头疼了!”

智永和尚为人八面玲珑,因而虽不会弄甚求子姻缘等等俗套,却在权贵中间很吃得开,此时便开怀笑道:“晋王爷这可是取笑老衲了,这儿的泉水再好,也比不上玉泉山上太祖爷亲字题词的那口玉泉。天下谁不知道,皇上对晋王爷格外优厚,就连王府中供给的玉泉水也是头一份?”

凡人都爱听捧,晋王自然也不例外,哈哈大笑的同时又调侃了智永几句,随即又拿眼睛看着杨进周。杨进周拗不过罗旭的游说,总算是答应了,三人便在大批随从的簇拥下施施然离开,谁也没理会原地仍旧呆呆站着的苏仪和脸上涨得通红的苏婉儿。

“为什么……为什么和书里头说的不一样!”

苏婉儿看着那身穿锦衣华服的三个人,又回头看看失魂落魄连连摇头的大哥,随即就暗自叹了一口气,吩咐一旁早就吓呆了的小厮和丫头上去搀扶了苏仪,心里却是懊恼得很。今次要不是苏仪迂腐冲动,一来见着了阳宁侯府那一对姐弟,二来还能在贵人面前留下好印象,何止是一举两得!

第028章 强见

护国寺精舍在寺西南,旁边是一棵太祖年间栽种,之后又精心培育的菩提树,如今早已冠盖如荫,因此有个约定俗称的名字——菩提精舍。几间屋子掩映在花草树荫之中,倍显清雅。如今虽是冬季,草木枯黄,但后头的红梅却开得正好,给这肃杀的冬天添上了几分精神。

知客僧陪着陈澜姊弟到了这儿,陈澜就寻了个借口把人打发了走。坐下喝了一杯茶,她心里终于想了个透彻,于是趁着陈衍去净房,就把三个大丫头都叫了过来。

“芸儿,你说过你和罗姨娘身边的喜鹊熟络,回去之后,你去打听打听三夫人的病。”

芸儿素来是浑身消息一点就动,此时小脑瓜子飞快一转,自以为明白了陈澜的意思,忙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喜鹊贪嘴,到时候我捎上一盒点心,保管她什么都说出来。”

那天芸儿一下午出去,等晚上回来之后就禀报说,确实是三房的人去找过楚四家的那几房老家将,陈澜对她的本事自然信得过,但此时仍不免提醒道:“别露了痕迹,小心些。昨天我屋子里换人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想来你去找喜鹊诉诉苦,罗姨娘就算瞧见了也不会为难你。”

一旁的沁芳听得心惊,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料陈澜又转头看着红螺:“你是蓼香院出来的人,闲了也往那边多走走,在老太太面前多奉承奉承。毕竟,相比苏木胡椒,老太太总相信你一些。别让人以为,你到了我这儿眼里就没了旧主人。毕竟你不是家生子,这由头被人揪着,应景儿发作起来,那便是你的大不是了。”

看到红螺应了,陈澜这才对沁芳说:“你个性老实,上上下下的人你都处得好,你去打听打听,家里是否有苏家兄妹这么一户亲戚,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可有什么说法。顺带再细细问一问,家里兄弟姊妹们的亲事,有没有自幼定亲的。”

她刚刚交待完了三个人,就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了三下叩门声,随即才是苏木的声音:“小姐,那边有一个老和尚陪着好些人朝精舍这边来了,瞧着不知道是哪家的人!”

沁芳毕竟陪着陈澜来过两回,闻声一愣,随即慌忙提醒道:“小姐,从前咱们来这儿祭拜上香供的时候,护国寺主持智永大师总会来照面,今次却面也不露。我原以为是顾虑咱们家出了事,眼下他既然陪着人过来了,那一拨人的身份绝不会低过咱们府里!”

“别慌,我和四弟是来祭拜亡母的,不是来游玩取乐的,何况家里头正有事,不管是谁,推脱不见也能说得过去,咱们就在这儿坐等他们走就是。沁芳,你和红螺到外头门前守着,若是认识的,说一声就罢了,若是不认识的,就报上侯府的名头。再让苏木胡椒从另一边绕出去,到外头看看咱们带进来的家丁亲随可曾过来会合了。”

等到人都走了,陈澜如今越想越觉得今天出来的事情极可能是被泄露了出去,否则哪里会一拨拨遇见人这么巧?可要真不是巧合,别人设计这一遭又是什么目的?

须臾,陈衍就从净房里出来了,在铜盆里头洗干净了手,他就看到屋子里只剩下了陈澜和芸儿两个,顿时奇怪地问道:“姐,其他人呢?”

陈澜正要回答,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她连忙冲陈衍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炕上对面的位子让他坐下。陈衍却是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难道又是那个破穷酸?”

“什么破穷酸,说话别那么刻薄。”陈澜起身拉着陈衍在身旁坐下,这才低声说道,“虽说之前在护国寺山门那儿,那位苏公子确实是言辞过分,但你也太急躁了。有些人,你越是和他计较,他便越是来劲,还不如冷着他不理会,如此他反倒没趣了。”

“姐,你如今越来越会说教了,还头头是道一套一套的!”陈衍也不点头也不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陈澜一会,这才问道,“不过,这种人要是不教训得狠了,以后难免还会有人欺上头来,就像咱们家里的那些刁奴,给他们好脸色看,他们就骑到你头上来了!”

“以前你在家里风风火火,见谁不顺眼便是一顿呵斥,可结果怎么样?”陈澜见陈衍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心想自己这些天确实急功近利,说教得多了些,于是便笑了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些事情自己回头好好琢磨琢磨,我也不说了,免得你嫌我唠叨!”

“姐,我那不是说笑吗!”

姐弟俩正说着话,原本寂静的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大动静。先是一个尖利嗓子高声分派人手往四周警戒,随即则是几个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一阵大嗓门的呵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陈澜终于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正是起头那个尖细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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