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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51)+番外

陈澜思量片刻,对于朱氏已经把那位妈妈请去了蓼香院也并不意外。毕竟,大宅门中,便是闺中密友打发人来,也不是轻易想见就见的,总得通报了长辈。而朱氏会把人请过去,无非是因为人来自韩国公府,又敬着宜兴郡主的缘故。车到二门口,她和苏婉儿下车,见陈冰陈汐也先后下了车来,便冲着她们说:“咱们先到蓼香院去见老太太吧。”

回家之后便当先去见长辈,这是正理,因而哪怕陈冰分外不想走这一遭,也只得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于是,一行四人直奔了蓼香院。一进正厅,穿过隔仗珠帘,陈澜就看到朱氏暖榻的左下首摆着一个锦墩,一位中年妈妈正稳稳当当坐着,腰杆挺得笔直。只见她深蓝色的大袄,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通身上下一件首饰也没有,却不露半点寒酸之色。

瞧见外间四位小姐进来给朱氏行礼,那妈妈忙站起身来见过。朱氏指着陈澜,笑着对她解说道:“这便是我家三丫头,小时候去韩国公府,就和惠心玩得好的,想不到隔了这许多年惠心一回来,还是和她好。你们小姐有什么话,你直接对她说,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听了。”

“太夫人见笑了,实在是我家小姐那脾气大大咧咧,别家姑娘瞧见躲都来不及,因此难得遇见一个投契的,就是郡主也觉得高兴。说是送东西,一回家就恨不得把箱笼都翻过来,挨了郡主好一顿说。”那妈妈笑了笑,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匣子,这才上前向陈澜屈膝行礼,“若是我家小姐今天有什么说错话的地方,还请三小姐多担待。”

“妈妈言重了,我也爱惠心姐姐的直爽脾气。”

陈澜笑说了一句,见朱氏冲自己点了点头,顿时心头大定。在决定究竟是否对朱氏解说今天的事情之前,先听听宜兴郡主那边有什么安排,总比她自己空耗精神冥思苦想的好。

于是,她向朱氏屈膝行礼告退,也不管屋子中的陈冰陈汐和苏婉儿预备说些什么,直接带着那位妈妈退了出来。到了外间,她下了台阶之后就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无意识地侧头一瞧时,却发现那位妈妈也正在打量着她。

“不知道妈妈的名讳……”

“三小姐只叫我赵安家的就行了。”

“原来是赵妈妈。”

虽是赵妈妈连道不敢,陈澜却仍然是这般称呼。一路回锦绣阁的途中,她便只和赵妈妈说些今日在王府遇着张惠心的一些情形,见对方听得十分仔细,她就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是做对了。单凭韩国公府和宜兴郡主的名头,看那会儿在水梦阁众多人奉承的样子就该明白,不论张惠心的脾气如何,怎么也不会缺了玩伴。可她却似乎没什么特别亲近的人,若说不是宜兴郡主的安排教导,那实在是找不出别的可能了。

到了锦绣阁正房,陈澜便请了赵妈妈到东次间的暖炕上坐了,让人送上茶来,又示意红螺和沁芳把其他人都带下去。见没了外人,她这才敛去了那淡淡的笑容,下了炕便诚恳地对赵妈妈施了一礼说:“妈妈专程过来,可是郡主有什么话提点?”

自打陈家那几位小姐进了正厅开始,赵妈妈便一直审视着陈澜,见其举止落落大方,一路上言谈亦是中肯,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拙劣的自矜,此时更是直截了当地请教,她心想小姐真是交对了人,又慌忙把陈澜扶了起来。

“三小姐言重了,郡主只是让我捎带几句话,可不敢说什么提点。”赵妈妈是宜兴郡主心腹,张惠心向母亲禀告事情始末的时候,她也始终在一边,因而自是清楚此事关节所在,略一思忖便原话原说道,“郡主说,今天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事关重大,既然那位杨指挥请你们不要声张,又确实没有旁人看见,那三小姐不妨便藏在心里,不用对人说,哪怕太夫人也是一样。她已经去了宫中,万事自有她先挡着,若是有什么碍难,也会让人来知会三小姐一声。另外,不管怎么样,那会儿都是多亏三小姐阻了那刺客,这份恩情她一定会报的。”

陈澜一边听一边想,心中对那位宜兴郡主的性情越发有了底,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会儿其实我也是六神无主,只是手边正好有东西,所以聊尽人事,说什么恩情就太折煞我了。”

“那种危急关头,能想着自救已经是第一等的反应了,更何况三小姐还能记着拉上两个人?周王外人看着呆傻,却是皇上很喜欢的皇子,若真的有什么闪失,一时便是京中大乱。”赵妈妈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见陈澜吃了一惊,她便笑道,“三小姐也不用紧张,如今也没那么多疑难。此次无事,就是宫中贤妃娘娘也会松一口大气。只不过,宫中兴许会有旨意,你心里有个预备就好。”

第049章 旨意(上)

张惠心让赵妈妈送来的匣子里零零碎碎什么都有,杭州的丝绸帕子,无锡的泥人,苏州的小纸伞、金山寺的佛珠……总而言之,当陈澜笑着在朱氏面前把这一样样的东西在炕桌上摆开的时候,原本脸上有些阴霾的朱氏也不禁露出了笑意。

“这孩子,都多大了还是小时候的性情。罢了,今天既是她绊住了你,错过了诗会也是没法子的事。这些东西是她送给你的,你就收好了,也是一片情分。”朱氏见陈澜把那撞在檀木盒子中的佛珠双手呈上,她便摇摇头说,“我这一串佛珠也用了好些年了,用不着换,既是金山寺的僧人有些灵验,你就自己留着。至于她的生辰,到时候备上一份礼你亲自送去就是,毕竟,宜兴郡主素来不好相处,也不好再捎带别人。”

宜兴郡主不好相处?

陈澜心中暗自称奇,随即便明白这多半是姑姑韩国公夫人曾经在朱氏面前抱怨过的,此时朱氏不经意地流露了出来。陪着朱氏说了一会话,见其面露倦色,她忖度今日该说的情形也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没有露出半点由头,便知机地告退了出去。

眼见那帘子轻轻落下,朱氏歪在炕上闭目养神了片刻,随即就命人去看看郑妈妈在哪里。大约一盏茶功夫,郑妈妈就进了屋子来,见别无旁人,就在朱氏面前站住了。

“老太太找我?”

“二丫头是怎么跑出去的,眼下应该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郑妈妈弯下了腰,低声说道,“是守后门的唐婆子贪图二房的赏钱,再加上二夫人抓着她以前的几桩短处,她不敢违逆,所以就给安排了车马。至于一路上的人,也是被二夫人先头那突然发病给吸引了注意,没注意混在丫头当中的二小姐。”

“她还真是能耐了,竟是扮成丫头出去,家里的脸都给她丢干净了!”朱氏想起刚刚晋王府派来的那个妈妈,一下子狠狠捏在了手中的引枕上,随即冷冷地说,“今天她逞了能,宫中那两位女官那儿想必也塞了银钱,估摸着以为自己有几分指望。既然她们母女俩都是这般不识分寸的,也怪不得我……你去预备预备,过两日请苏家老太太过来。”

郑妈妈着实没想到老太太会请那个陈氏来,面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犹豫:“老太太真要答应那桩婚事?恕我说一句实话,毕竟是没有白纸黑字的婚书,而且那是趁火打劫……”

“谁说我要答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朱氏眉头一挑,又用手帕托着松子拨了几颗松瓤出来吃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把那些小家子的算计拿到咱们这等府邸来,以为咱们阳宁侯府败落了,我就会吃她这一套?宫里你已经打点到了,暂时就不用担心爵位的事,拿她做个由头试探试探也好。对了,跟着苏婉儿去王府的那个丫头,你可问过了?”

苏婉儿当初只带了一个小丫头来,因而朱氏留她在蓼香院住,自是又拨了一个丫头去服侍,今天又借口那个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让其跟着出门。郑妈妈刚刚就是去叫了她出来询问,此时听朱氏问起,少不得一五一十说了,连苏婉儿对那丫头的几句抱怨也没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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