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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73)+番外

“应当是。他之前和工部李郎中、户部钱主事在一块,再加上还有几个官员,大约以为此次回来得早有些隐秘,指量咱们不知道。”

跟在杨进周身后的秦虎是他在兴和的亲随,脚有些微跛,军中诨名大虫,可为人却有一桩好本事,那就是只要见过一面,就能记住其人的名姓,只可惜全然不识字,因而跟着回京之后仍是做了亲随。此时,他便不解地问道:“大人,既是知道他早回来了,只是一直没回阳宁侯府去,怎么到现在才来惊动,刚刚也不派人盯着,也好把人揪出来?”

“这些事情就不用揣摩了,皇上吩咐不用理会。”

杨进周苦笑一声,心想亏得自己这半年来练成了缜密和谨慎,之前领命出宫的时候多问了一句,否则刚刚真想把那些出入青楼的官员直接扣下,而不是简简单单地让秦虎记下名字,即便这样,还是招来夏太监的一声嗤笑。那个老太监贪是贪,却都在明处,比起那些只知道勾心斗角暗刀子捅人的衣冠楚楚权贵要可爱多了。

这些权贵哪个不是家里左一个小妾右一个丫头,又不是边疆那些难得见一个女人,回城便是不惜花费只求一乐的士卒,偏还这般纵欲无度。偏是这些饱食终日的人,占据的却是最好的位置,可边疆的将士却是连棉衣军饷也要常常克扣。想到这里,他想起了自己早去的父亲,不禁暗自叹息了一声。

父亲的决定当日在别人看来兴许是愚蠢,但如今他既熬了过来,方才能体会那份苦心。

径直从小院大门入内,一路到了花园,他就只见那些慌乱的客人和妓女东奔西走,而四下里那些饮酒作乐高歌狂舞的地方都是一片狼藉。他也不去理会这些,只管往前走,至于那些满脸堆笑上前的龟公妈妈都全然让属下拘管在了一边。等来到最深处的一座小楼前,他方才整了整衣冠,随即换上一副冷脸进了门。

自打得知锦衣卫竟是突然光临了这勾阑胡同,罗旭便觉得有些古怪。他年纪不大,可毕竟是随着母亲一直在京城,于是也没有贸然寻路走,而是留在那里和圣手刘继续对饮。一来他只是世子,并无真正官职,他也不在乎回去遭了父亲责罚;二来他自忖并未寻花问柳,也没有和什么朝廷官员交接,心里也坦然得紧。直到外头大呼小叫突然停了,随即传来了一阵叩门声,他才觉得有些蹊跷,遂亲自上前开了门。

“杨指挥?”罗旭看着门外的人,着实是吃惊不小,随即便恢复了镇定,笑吟吟地打量着这位锦衣卫新贵,因问道,“怎么,是锦衣卫奉命整肃朝廷纲纪?”

如果是,你还笑得出来?

杨进周暗自哂然,瞧了一眼室内,发现这一路过来只有这儿没有那脂粉的浓烈香气,面色就缓和了些,因而便先向罗旭拱了拱手,又看了看那位自得其乐仍在喝酒的文士,这才说道:“下官是奉命来寻罗世子的。”

“寻我?”此时此刻,罗旭只觉得满脑子的疑惑,这脸上的镇定怎么也维持不住了,因而不觉脱口而出问道,“这么晚了,皇上要寻我这个京里出了名懒散的纨绔做什么?”

尽管那个文士仍是未曾回过头来,但夏太监事先有言,说是威国公世子罗旭当是和名闻天下的画师圣手刘在一块,因而杨进周自然知道那边坐的是谁。此时他身后只有秦虎,这儿余下的人应当不是溜了,就是被锦衣卫看了起来,因而他也不虞有更多人听去,微微一沉吟便正色道:“皇上有几句话,让下官带给罗世子。”

天子金口玉言,因而罗旭不敢怠慢,慌忙要下拜,却给杨进周一把托住。他使劲挣脱了两下,奈何面前这位乃是军中有名的勇士,他哪里挣脱得开,因而只好讪讪直起腰来。这时候,杨进周方才轻声说道:“皇上说,三月初一便是会试,罗世子虽说不曾承袭了威国公的武勇,于文事上却颇有见地,听说还匿名下场,先中秀才后中举人,倒真是虎父无犬子。既然前两场都是名列前茅,这一科会试错过了实在可惜,皇上让罗世子务必下场好生考一遭。”

下场会试?这怎么可能!

饶是罗旭自负聪明,和几个真正的至交好友在一块时,也曾经夸口说腐儒误国,科考策论看着花团锦簇,其实不是老生常谈便是书生误国,甚至还曾经让人假造了户籍黄册,在山西那边考了个秀才,随即又中了举人,可那终究是犯了禁例。他是国公世子,虽不是落地的富贵,但父亲功勋彪炳,他这个嫡长子安分还好,出挑则是碍眼。因而,呆呆愣愣的他甚至没注意到面前的一主一从已是悄然离去,直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嗤笑,这才回过神来。

“好嘛,戏文上都是中得状元后,抱得美人归,你这回要是能够金榜题名,向皇上提一提,就是你父亲也不好逼你娶了你家姑太太的女儿……”

“别说了,这事情蹊跷……怎么会给皇上知道的,我分明已经很小心了,第一次是借着生病出城调养,第二次是号称跟着你去江南学画!”

罗旭已是心乱如麻,脑袋都有些大了。他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捂着一辈子,可也不至于这么快曝光。他如今已经很不小了,母亲借着父亲不在京城拖延了许多提亲,可谁想到头来竟是险些便宜了那位姑母,幸好他一番言语终于说动了父亲。至于他对自己婚事的那番计较,还只是起了个头,可人家分明是不记得他了,而且看样子还恼上了他,真是不该听圣手刘这些狐朋狗友的套路……可如今一切都得重新计较。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出了院子,收了四处的锦衣卫,杨进周心里也是异常纳闷。他回京虽不过是大半年,可对京中人事好歹有了些见识,威国公世子罗旭在众人眼中不过就是懒散外加脾气古怪,甚至还有离经叛道之类的评语,可皇帝竟然让这位公子哥去考会试?真看不出来,罗旭竟然还考了秀才中了举人。还有,今夜的锦衣卫出动虽说是奉圣命,打的却是搜捕逃犯的名义,一番折腾只抓住了小猫小狗两三只,也不知道明早是否会有狗急跳墙的御史跳出来一通弹劾。

略站了一会,他就对身后的秦虎问道:“全都记下来了?”

“大人您放心,一个不差。”

随着锦衣卫的消失,勾阑胡同渐渐恢复了元气。只这一晚,却没有人再敢光临这个烟花之地了,那些丝竹管弦之声也全都断了,往日一整夜都不会消停的胡同里,如今却是安静得连狗叫猫叫都一清二楚。至于各府中从前彻夜未归的男人们,眼下也都早早上床安歇,脑子里无不猜想着之前的这一番折腾。

只不过,在别人家里安安静静消消停停的时候,入夜时分,郑妈妈也终于赶了回来。虽是家里头的事情让她大吃一惊,但她还从王府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之前晋王府行刺晋王的那个刺客和晋王府的清客相公许懋才,明日都将在西四牌楼当众斩首!锦衣卫突然出动,在勾阑胡同大肆搜捕,也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第068章 棋高一着,缚手缚脚

老太太要去通州田庄上养病!

朱氏连夜打发人去准备,因而从晚上到清早,这个消息迅速传了开来。对于侯府上下来说,这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从外院大厨房到库房到各房的院子,全在议论这件事。

有的说老太太大权独揽无人不从的局面从此就要改观了;有的说三老爷刚刚回来就把老太太逼走了,传扬出去不好听,就是御史那儿也过不去;也有的说,老太太不过是去外头养病几天,没多久就回来了。当说起陈澜也要跟去服侍的时候,不少人都是惋惜感慨,说是之前那桩婚事三老爷没能如意,于是就把气撒在了长房的三小姐身上,于是把人逼走了。众说纷纭之下,年长有经验的也就算了,年幼无知的却是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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