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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161)

面对这样的情景,朝堂上的君臣自然忧心忡忡,临到最后,招募厢军这一条仍旧被提上了议事日程。但这一次,韩忠彦居然提出建议,声称可用新招募的厢军前去荆湖屯田,此议一出,朝野顿时为之哗然。

高俅从来没有想到,素来偏向于旧党的韩忠彦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激进的建议,要知道,以厢军屯田的说法他只在小说中看到过,并且深知其中难处。要突然让一群在北方生活惯了的人去南方开垦荒地,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南方在北方人的眼中,就是蛮荒之地的代名词,到处都是瘴气和沼泽,流民中本来就酝酿着激愤的情绪,这么做肯定会惹出大乱子。

“韩相,去岁河北河西陕西饥,但圣上早已下诏命各地帅臣抚恤,所以并未造成流民泛滥。而今年突然有这么多流民涌入京城,你知道这是何缘故?”高俅见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趋前一步问道,“小民并不知道朝廷的苦处,若是招募他们成为厢军后又严令其拖儿带口前往荆湖,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圣上?”

“厢军历来从事营缮之役,用来屯田本来并没有什么,但是,臣却认为如此解决此次的数千饥民并不妥当。”这一次,抢在曾布之前说话的竟是赵挺之,“致使民众流离失所,便当追究当地官员的责任。再者,先前开封府曾经呈报,这些流民大多是被夺佃的佃户,来自河东河北的犹多。要知道朝廷向来优待士大夫,以其为官户,其田更是免于两税,那么,骤然夺佃是不是有欺民压民之嫌?”

一顶大帽子下来,朝堂群臣人人色变。河东河北都是土地肥沃,能够拥有的大半是高官及其家属,若是赵佶盛怒之下真的彻查,恐怕后果就麻烦了。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赵挺之身上,谁也不知道,这个一向以见风使舵为准则,很少当出头鸟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

就在满场皆静的当口,又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传进了众人耳畔。“圣上,据臣所知,并非是那些河东河西的田主故意夺佃,而是有人正在以高价收购这些地产,所以才会使得百姓流离失所!”说话的却是阮大猷,他见众人的目光刷的转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躬身一揖道,“臣蒙圣恩知开封府,因此不敢有丝毫怠慢。早在发现流民不断增加时,臣就派人向老家询问此事,结果得知是有人以高价购买了大批田地……”

“竟有此事!”

不待阮大猷把话说完,赵佶便紧紧皱起了眉头。土地兼并太烈向来是历朝历代皇帝最为头痛的事,对于大宋历代君王来说也是同样。尽管有各式各样的律法和限制,但是,这并不足以限制豪强地主占有更多土地的步伐。只不过,在河东河北之地发生这样的事,着实令人心惊而已。

高俅和曾布不约而同地用惊讶的目光投向了阮大猷和赵挺之,曾布是惊讶于两人大异于往常的活跃,高俅则是在思索那个敢在这个时候大肆兼并土地的人究竟是谁。阮大猷和赵挺之都在争夺进入政事堂的机会,这一点高俅早就看出来了,因此自然不会觉得两人这种较量的言行有什么不对。

“阮卿家,朕且问你,本朝公卿职田都有规例,而大小士绅和寻常百姓在田地上也各有制约,究竟是谁如此大手笔,竟能使得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赵佶狠狠盯着阮大猷,言语丝毫不客气,此时,他着实动了真怒。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大猷却有些畏缩了,他忐忑不安扫视着周边众人,末了才嗫嚅道:“请圣上准许臣单独奏对!”

三三两两退出文德殿的群臣都颇感意外,曾布固然面沉如水,尤其是赵挺之脸上阴云密布,仿佛时刻会来一场狂风骤雨。至于刚才条陈被驳的韩忠彦更是眉头紧皱,一个人站在一根廊柱边想心事。高俅则心不在焉地和几个同僚攀谈着,脑海中却掠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第三十七章 国之大计

开皇殿中一如既往地一片昏暗,尽管四周都点着长明灯,但是,那一幅幅形貌各异的遗像仍旧显得模糊不清。至少在耶律延禧看来,他无法辨认清楚任何一个人的容貌轮廓,就算相处时间最长的祖父耶律洪基也不例外。

“皇上!”

耶律延禧微微一怔,原本有些茫然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平静。他缓缓转过身,见萧芷因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立刻大度地挥了挥手。“这不是朝堂奏对,你不用摆出这样一幅样子。”

“臣遵旨!”萧芷因稍稍弯腰便立刻直起了身子,见耶律延禧确实没有任何不豫的神情,他这才禀奏道,“皇上,这些日子,陈告耶律乙辛昔日不法之事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很多人因为先帝的处置而上书喊冤,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耶律延禧不满地皱紧了眉头,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以为朕会因为父亲的缘故诛杀耶律乙辛余党,都想趁机东山再起,打的真是如意算盘!”

听到这句话,萧芷因心中不由一惊。他自认揣摩清楚了圣意,所以不知收受了多少贿赂,为的就是让耶律延禧大肆清算,然后借此在朝堂中为自己扫出一条路来。如今听耶律延禧的口气似乎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他怎么能够不急?

“皇上,耶律乙辛当年为祸朝廷陷害忠良,被其构陷的人不计其数。如今皇上新近登基,自然是人人希望能够将此事一查到底,这应该是人之常情。”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看耶律延禧的脸色,说话的口气愈加小心,“当日耶律乙辛权倾朝野的时候,党人无数,更是侵占了朝廷国库无数财产,若是能够借机……不失为一桩好事。”

听到萧芷因含糊带过的关键两个字,耶律延禧立刻眼睛一亮,随后又装出了一幅若无其事的表情。“朕明白了,你且退下,事关重大,朕得先考虑清楚。”

退出开皇殿,一阵后怕过后,萧芷因立刻觉得振奋非常。朝中那些老人他早就看得烦了,一个个碌碌无为偏偏还要霸占着大好位子,遇事还要横挑鼻子竖挑眉毛,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凭着耶律延禧对自己的信任,把甄别耶律乙辛一党中人的差事抓在手中还不容易?到时候,那就是货真价实的金口断乾坤了!

十月的西夏早已进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强风裹挟着沙粒,打在人脸上异常疼痛。然而,对于党项人来说,寒冷算不了什么,比寒冷更可怕的是四周的形势,比寒冷更可怕的是族人之中蔓延的畏惧和忧恐。自从李元昊称帝以来,党项人从没有处于如此风雨飘摇的境地之中。

李乾顺这一年十九岁,和大宋及辽国的年轻君主一样,他也处在朝气蓬勃的年纪,但是,他的脸上却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成熟。他三岁即位,自幼就看惯了母亲和舅舅的专权,更曾经亲眼目睹辽使鸩杀自己的母亲梁太后,最后,他甚至自己亲自杀了崽名没等两个臣子献于宋室,以求获得宋室的罢兵。若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得到了辽国的支持,又出兵帮助辽人攻拔思母部,恐怕国家的立场更加困难。仅仅是一年之间,部族中内投的内投,得力大将战死的战死,老迈的老迈,形势已经对己方极其不利。

经历了梁氏长时间主政的西夏如今并不稳定,甚至可以说,他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只是靠着辽国的支持才能够站稳脚跟,但是,他仍旧依靠自小登基而锻炼出来的政治手腕统合着整个党项族,敏锐地观察着毗邻的两个大国的动静。

“兀卒。”

李乾顺朝那个施礼的中年人微微一点头,自己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如今汉学开展得怎么样了?”

那个受召而来的中年男子乃是御史中丞薛元礼,他虽是汉人,但出仕于西夏后并不顺利,直到李乾顺亲政之后才得到了重用。就在数月之前,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上了奏表,用极其强烈的语气要求重设汉学,推行儒家文化,得到了李乾顺的大力支持,这自然让他信心百倍欢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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