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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301)

王厚忖度片刻,又开口吩咐道:“既然是两营一千人马,便得有一个揽总的。希晏,你虽然年轻,但本帅于你寄予厚望,此次便由你一并指挥!好了,你们立刻回去,即刻进发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便连王厚身边的童贯也觉得过分。要知道,姚平仲如今甚至不到十七岁,虽然先前立有大功,但以这样的年资能够为一营指挥就已经破格,居然还要将此次奇兵的指挥权都交给他?不管怎么说,那于达都是自小兵、都头、虞候一步步积功升上来的,论经验比姚平仲丰富得多,又怎可如此本末倒置?然而,瞧着王厚自信满满不容置疑的模样,童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劝说又吞了回去,管他呢,反正左右都是卖人情,他又何必多嘴,没来由招惹人嫌。

姚平仲和于达再次会合时,两部千名马军早已是齐齐整整战意高昂。不过,看到姚平仲麾下军士的气势,于达还是微微色变,最后露出了一丝笑意。

“人称姚家善将果然不假!”赞过一句后,他便立刻调转话头问道,“姚指挥,现在就从此处登山么?”

“不,谿赊罗撒既然以精兵护卫此处,必会提防别人从此处登山,我们从山阴面沿那片树林而上,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姚平仲早先闲来无事的时候便观察过地形,此时不假思索地道,“于指挥,事不宜迟,立刻出动!”

“好!”

很快,一千游骑便脱离了中军,在友军的掩护下开始登山。为了防止为敌人侦测到形迹,姚平仲早在集合人马的时候便下令包裹马蹄衔环而行,而这一举动却和于达不谋而合。浩浩荡荡一千人马行走山中,既不闻马蹄声又不见任何嘶鸣,竟是连一丝讲话声都听不到。于达平日治军森严,却没想到一个区区少年郎也能做到如此,不禁愈发深信自己的判断。

外头喊杀震天,他们这边却是闷头爬山,也不知过了多久,千余人终于到了树林边缘。姚平仲便示意全军整息,等到斥候送来情报之后,他方才大喜过望。原来,刚愎自用的谿赊罗撒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正面,自忖已经完全牵制了王厚主力,于是只在这一面布置了寥寥几个哨探,竟根本没有防备到有人会从背后攻击。

“真是上天助我!”

见军马已经休整完毕,姚平仲立刻下令全军出动,自己更是一挺长枪冲在了最前面。一群人从平坦的缓坡疾驰而上,而后又居高临下地俯冲了下来。几个刚刚恍过神来的哨探还没来得及出声示警,便被疾驰而过的马蹄活活踩死,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此时,即便无人示警,谿赊罗撒也知道情势不对头了。慌乱之下,他根本无法分辨来敌究竟有多少,几乎是下意识地下令撤离,但此时,来攻的宋军游骑已经如一柄尖刀一般,牢牢地朝他大军尾部掩杀了上来。

“杀!”

一马当先的姚平仲率先用长枪挑下了两个羌兵,口中忍不住暴喝了一声。挟着那股一往无前的威势,他狠狠地撞入敌阵,顷刻间已经连冲数百步,枪下竟无一合之敌。战阵之中什么精妙的招式都无法展开,左右不过是刺挑挡横,杀到后来他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挡格,只知道不能停下前进的步伐而让身后的兵卒折了锐气。

就这样,千余人马在数倍于己军的敌方后队中左突右杀,竟是所向披靡杀意十足。待到一轮冲杀气势稍泄时,姚平仲的盔甲上早已糊满了鲜血,连右臂也几乎抬不起来了。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见敌军仍在前方逃窜,而身边还有七八百人,顿时又涌起了滔天战意。恰在此时,山下中军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和喊杀声!

咚,咚,咚!

杀,杀,杀!

山下前军高永年率先引军击敌,张诫又以轻骑渡河捣敌军中坚,四处是战况激烈喊杀震天,而羌兵却已经因为谿赊罗撒帅旗的移动而失了起先的锐气。见此情景,姚平仲情知自己已经完成了扰敌之责,但内心却仍有一股盛气。

“怎么,姚指挥不想夺下谿赊罗撒的旆旗和黄屋吗?”于达策马上前,遥指不远处的那抹明黄道,“虽然我们兵少,但谿赊罗撒现在锐气尽失,惶惶不可终日,正是最好的时机!如果现在不试一试,那这个功劳便权归张诫张统制了!”

姚平仲望了望身后众军士,权衡片刻便下了决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一味按军功升迁,只怕他十年之内都不能达到让那个人满意的位置。想到这里,他毅然决然地回头下令道:“诸军听令,杀!”

“嘿,这才有趣!”于达二话不说地拍马跟在姚平仲身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到手的功劳分一半给别人,这可不是他的为人,看来,这位姚家的小哥儿,很有些杀气啊!

谿赊罗撒的本队前有阻击,后有追兵,那些羌人哪里还顾得上旗帜黄屋等物,几乎是一路逃命一路丢弃,甚至还有从战马上跌落的。你追我赶中,衔尾追杀的姚平仲一行终于追上了前方的谿赊罗撒,于达见姚平仲仍只是闷头追赶,只好示意麾下众军士拾取黄屋旆旗,然后大声喧哗道:“抓到谿赊罗撒了!”

“抓到谿赊罗撒了!”

“抓到谿赊罗撒了!”

此起彼伏的叫嚷声顿时传遍了整个战场,眼见旆旗黄屋尽在宋军之手,原本就丧失了斗志的羌兵一时更加士气低落。

就在这个时候,鏖战正酣的战阵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那风自东南而起,扬起了漫天尘土。迎风而立的羌兵几乎人人睁不开眼睛,几乎是引颈就戮,而顺风而下的宋军乘势追击,酣战从辰时一直进行到午时,羌军大败,诸将向北足足追击了三十余里,最后才引兵徐徐回阵。

谿赊罗撒只余单骑逃往宗哥城,但宗哥城守将惧怕宋军军威,闭门不纳。见此情景,谿赊罗撒只得逃往青唐,沿路宋军诸将争相追击,尤以姚平仲一行三百余人最为不依不饶。

崇宁三年四月初九,宗哥城会战结束,宋军共斩首超过五千,降俘三千余人,逃散无数,多罗巴等大首领不知所踪。畏宋军势大,宗哥城中公主瞎叱牟蔺氈兼率酋首归顺。

第三章 下青唐威凌诸羌

对于宋军而言,宗哥城陷落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其实际意义。因为,这一场战斗不是谿赊罗撒的任何部下打的,而是青唐之主谿赊罗撒自己亲自指挥的。而那一场大败在消耗了大量羌族有生力量的同时,也带给了他们深深的震慑,大军之威竟至于如此!甚至可以说,宗哥城之内还有万余人镇守,之所以开门请降,宋军张扬谿赊罗撒的黄屋和旆旗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王厚清点本部军马后,发现率军追击的众将都已经归来,惟有姚平仲仍未得见。由于此时已近黄昏,他不禁忧心忡忡。如今诸羌固然畏惧宋军势大,再往前却已经到了青唐之地,万一真有什么闪失,他回去之后又如何对高俅交待?

“王帅不必忧心,吉人自有天相,姚希晏一看便不是苦命短寿的,此去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说不定还会另建奇功也说不定!”童贯自己也觉得心中打鼓,但仍然出言劝慰道,“不管怎么说,战阵凶险自古使然,他既然上了战场,这生死之道便取决于天了。”

王厚微微叹气道:“希望如此吧。”

“报!”

一个亲兵匆匆自大门而入,单膝行了一个军礼,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启禀王帅,监军,姚平仲获谿赊罗撒而归!”

“什么?”

王厚和童贯几乎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要知道,谿赊罗撒虽然是单身逃亡,但毕竟熟悉青唐路途,绝不是那么容易追捕的,否则先前数十路追击的人马也不会全数扑空。

王厚终究是主将,深吸一口气后便平静了下来。“姚平仲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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