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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305)

严均当下也不客气,用茶盏等物在桌子上摆出了渭、延、庆三州的地形,然后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布置。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近微不可闻,然而,对面三人的脸色却全都变了。

末了,严均才挺直了腰,语气肯定地说:“多罗巴逃遁无踪,必定会去西夏搬救兵,图谋合击之道。所以,时叛时安的羌人不足为恃,不仅如此,还应该更加着力提防。长此以往,青唐一带的拉锯战就不会结束,这将牵制我军大部分精力,更是一场消耗战,对于我大宋是极大的祸患。西夏既然能够兴汉学用汉臣,为什么不让羌人也来体会一下中原汉学?另一点就是,应该吸取赵怀德一事的教训,扶持羌人不应该只扶持一家,而应该明里暗里挑出三四家实力旗鼓相当的,这样一来,便可避免一枝独大。”

三人早就为严均先前的一番布置所动,此时更觉有理。蔡京斜眼看了看严均,心中颇有惋惜。可惜了,这样一个年轻俊杰却因为避嫌而不和权贵联姻,要是再多了这么一个女婿,自己又何愁将来之事?他的长子蔡攸虽然已赐进士出身,拜秘书郎,但始终于大事眼光上有所欠缺,叶梦得虽好,却早已娶亲并非自己家人。看来果真应了一句话,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第六章 解酋头希晏进京

由于是加急信件,因此王厚数日后便收到了高俅手书。如今他乃是一方帅臣,自然不比当年蹉跎岁月,对于高俅这个举荐者更是感恩戴德,但凡有事奏报朝廷则必先知会。此番接到手书,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朝廷有所措置,及至展开观看之后,他却有些愣了。

西北军中藩汉杂用乃是一贯的旧例,而高永年更是以麾下藩兵众多积功累累而广为人知。这一次,高俅特地来信却是为了提醒他让高永年防备那些羌人亲兵,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尽管心里很有些嘀咕,但他还是反反复复思索了几遍,一想到多罗巴踪迹全无和西夏的蠢蠢欲动,他再也不敢轻视这种可能,连忙派人去请童贯。

倘若说童贯最初担任监军的时候还只是离开大内禁中建功立业,那么,一年多的仗打下来,他的野心便不可抑制地膨胀了开来。如果不是每次在封赏之外还会接到赵佶严厉的申饬,恐怕他早就直接插手军政了。但是在现如今,他至少在面上仍保持着对王厚这个主帅的尊重,一听得京中来信更是提起了十分精神。

“高永年在羌人之中颇有威望,麾下羌兵不少确实是事实,可是,他在西北打了这么多年仗,始终没有出过任何纰漏,高相是不是太过小心谨慎了?”无独有偶,童贯和王厚的想法一模一样,略一沉吟便笑道,“高相一定是在京城中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提醒一声罢了。既如此,王帅便遣人知会高永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数就够了!”

王厚听童贯如此说,正好合了自己的意见,想了想便立刻动笔写成了一封急信,又命人送往鄯州给高永年。如今虽然西北战云密布,但毕竟仍未殃及鄯州一带,因此这主帅监军两人一忙活,便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他们并不知道,仅仅是数月后,这谶语便险些成了现实。

虽然奉命押解谿赊罗撒,但接到了政事堂密令之后,姚平仲便舍弃了原本准备好的囚车,用了一辆坚固结实的马车运送谿赊罗撒上京。他带着百多人日夜兼程地赶路,沿途几乎只在驿站中歇了三次。他和麾下军士固然还能支撑得住,谿赊罗撒却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自忖到了京城也是死路一条,谿赊罗撒这个在青唐呼风唤雨的羌族王子干脆不肯吃饭不肯喝水,若不是姚平仲喝令人强行给他喂食灌水,恐怕早就死在了半路。饶是如此,一行人也足足用了十二天方才赶到了京城。

由于谿赊罗撒属于叛臣,因此既不归刑部也不归大理寺,姚平仲将人一解到京城,便有政事堂书吏带着公文自去安置,也省却了姚平仲一番麻烦。他乃是奉旨回京的武官,因此未得圣意不敢私自回家,只得于禁中之外等候,那一身戎装顿时引得无数行人驻足,就连一些低品文官也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那个就是单骑拿获青唐王子的少年将军!”

“左右不过十六七岁嘛,真那么了得?”

“那当然,人家可是山西姚家的人!”

“怪不得,关中二姚当初可是赫赫有名,果然是将门虎子!”

听到耳边各式各样的议论,姚平仲顿时觉得心潮澎湃,暗暗握紧了拳头。身为姚家子弟,他既知道身上责任深重,又知道在外不能有半点举止失当,因此这一年多在军中可谓是奋力争先,终于拿到了这么一次大功。他一面在心中打点着待会面圣时的对答,一面想着家中情形,一时竟是呆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内侍一溜烟地自禁中跑了出来,左右扫了一眼便直奔姚平仲而来:“可是姚指挥?”

姚平仲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应声答道:“正是末将!”

“原来你就是圣上一直记挂的那个少年将军!”那高瘦内侍上下打量了姚平仲,突然笑道,“圣上在福宁殿召见你,只有高相一人在那,你用不着紧张,跟我来吧。”

姚平仲见来人一团和气不卑不亢,不由暗自点头,连忙跟在了那人后面。一路走着,他便听到那人不停地向自己说着宫中近况,显然是在提点面圣时应该注意的地方,不免揣测起了其中奥妙。待到临近福宁殿时,那人方才转过身来:“刚才那些都是曲押班交待小人告诉姚指挥的,圣上最喜年少将军,姚指挥少年得志,此番必定能得重用,小人便在此先恭贺了!”

对方突然这弯腰一礼顿时让姚平仲措手不及,只是一愣,对方便又站直了身子,这一礼竟是生受了。记起祖父教导的不能随意交结内臣,他只得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梁师成。”

进得大殿后,他还在思考那个梁师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及至下拜面君,他方才把一应杂乱的情绪全都丢在了脑后,专心致志地应付起现在的场面来。

果然,只是片刻,他便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姚家果然是后继有人,当日朕没有看错人,这样的少年英才,不去战阵上建功杀敌岂不是可惜了?起来吧,朕倒想看看这一年你有什么长进!”

姚平仲依言起身抬头,见御座上的天子官家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连忙低垂着头不敢仰视。但只是这一眼,他便瞟见了一边的高俅,心中顿时大定。

“不错,人是瘦了些,但精气神似乎与以前不同了!”赵佶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朝着旁边的高俅道,“不到十七岁便有这样的成就着实难得,他既然已经在战阵上立了功,朕倒有些不舍得再让他冒这样的风险了。伯章,不如直接编入捧日诸军……”

“圣上此言差矣!”高俅见赵佶又犯了这老毛病,连忙笑着打断道,“将门子弟正应该纵横沙场建立功勋,姚君瑞也是在战场上磨练了大半辈子方才最后任了殿帅,圣上现在将他留在了京城,岂不是磨折了一员大将么?”

“哈哈哈,伯章说的是,是朕想左了!”赵佶醒悟到自己失言,立刻遮掩了过去。“西北还有的是仗要打,当初神宗皇帝宿卫王恩也是凭一己之力在羌人之中竖不世威名,如今你也曾经充任朕的班直,不过十七岁便能在沙场建功,将来必定会为朕写下一段佳话!”

“圣上谬赞,臣愧不敢当。”姚平仲慌忙退后一步拜谢道,“臣蒙圣上钦点于西征军中效力,自然应当殚精竭虑报效皇恩。”

“唔,好!”赵佶闻言更觉大悦,他如今自己都不过二十出头,对于这些和自己年纪相近的人自然是好感多多,“你如今是马军营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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