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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330)

主将陷入他人阵中,一众藩将在大骇之下自然是准备上前救助,只是这个时候,大军齐上不仅于事无补,很可能会误伤高永年,因此无人肯承担这个责任。及至苏抹昭出言挑拨,高永年破口大骂,姚平仲出言呼救,大军中顿时乱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我能乱动吗?”于达心中暗骂姚平仲太过想当然,但是,他知道,若是再不发话,自己和姚平仲麾下的士卒肯定会哗变,届时结果如何还未必可知。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不知道自己这边一出阵,藩兵那边不知会如何反应,但他仍然只得暴喝一声打马上前。

“上,救出高帅!”

随着他高高扬刀疾冲上前,麾下近千军士齐齐跟随在后,这一下声势非同小可。由于全都是骑兵,因此苏抹昭见状勃然色变,立刻率人逼紧了高永年,希望能够借此让宋军投鼠忌器。这番紧迫之下,高永年和姚平仲两人的立身之地顿时更见狭小,几乎不足一丈方圆,耳听得阵阵马蹄在耳,两人的处境却愈见危急。

姚平仲平生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苦战,仅仅不足一盏茶功夫的剧战,他身上便至少多了十几处伤,虽然运劲夹紧了伤口,但毕竟失血无法弥补,再加上酒气冲脑,他已经感觉到手中腰刀沉重了不少,就连脚下步子也有些踉跄,只是凭借一股悍勇之气强自撑着。

然而,高永年的情况比他更危急。知道生擒不易,羌兵已经是渐渐痛下杀手。须知高永年乃是西宁州知州,倘若能趁此机会一举杀之,那么,整个西宁州便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虽然比不上先前执之为人质以便全身而退,但也足可动摇宋军军心。

“高帅!”

姚平仲拼着肋下多了两道刀伤,硬是替高永年斩杀了两个侧翼之敌,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提刀的右手再也没了多少气力。正当他苦笑着看到眼前一道越来越亮的刀光时,眼前突然掠过一阵劲风,紧接着,自己面前的两人便颓然倒地。危急关头,于达终于来了,刚才那两箭,正是声名显赫的神射。

眼见麾下部属被冲得零乱不堪,而不远处的宋军本队没有丝毫动摇之相,苏抹昭自知大势已去,只得仰天长叹了一声。

“我角氏有大功于宋,瞎征、拢拶辈为王厚所逼,举土出降,实乃大宋负我西藩!今日我不过一死,多罗巴大首领必定会为我等报仇!”言罢他竟将刀往颈项中一横,须臾便颓然倒地,再也没了声息。

于达率兵救出了高永年和姚平仲,却不敢擅自回军和本队汇合,只是先令麾下部属去追击那些逃散的羌人,又命人检视高永年姚平仲的伤情,待到看见两人军袍下的累累伤痕时,他的眉头顿时紧紧拧成了一团。

此时,那个略通医道的都头便上前禀报道:“于指挥,姚指挥已经晕过去了,高帅他也伤得不轻,我们……”

于达也不答话,只是略一迟疑便来到高永年跟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道:“高帅,叛乱羌人已经全数被灭,我等是否回去和本队会合?”

“回去!”高永年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两个字,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苏抹昭的那具尸体,目光灼热得仿佛要将一切焚烧殆尽。“你放心,我高永年虽然交错了朋友,但还不见得连下属都驾驭不住!”

正如高永年所言,他一回到本队,六员藩将便齐齐上来谢罪,态度中隐现畏惧和惶恐。要知道,放任主帅居于险境而不救乃是莫大的罪责。元符年间金明守将身死之时,章惇便有意尽戮军士八百为殉,最后虽然被阻止,但足可见此罪之重。若是高永年真的身死,他们除了反叛之外,还真的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经过随行军医检视,高永年浑身共伤了十七处,其中伤得较重的只有三处,分别是肋下、后腰和左背;而姚平仲的情况则糟糕得多,染血的军袍紧贴皮肉难以分开不说,一撕开军袍,但见前胸后背血肉模糊,竟是伤得极其严重,此时入气少出气多,显然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高永年越看越觉得心中痛悔,此时厉声下令道:“于达,送他回西宁州!”

“高帅,恕末将不能遵从军令!”于达面无表情地一拱手道,“末将一旦回去,高帅座下便全是藩将,这不合朝廷律例,还是请高帅遣其他人护送姚指挥回西宁州!”

若是换作从前,高永年必定会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但是,经此一事,他纵使想反驳也觉得有心无力,当下便点头委派了另一名都头带兵护送姚平仲回西宁州,却拒绝了引兵重返西宁州重整的建议。

等到麾下人马重新整合之后,他拍马上了一个小山丘,居高临下地对底下的将士吼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相信所有人都看到了!我高永年自己就是藩官,从来不认为藩官和汉官有什么不同,从来不觉得藩兵和汉兵有什么不同!但是,刚才的事要是传出去,别说我要担罪名,你们也都难逃罪责!若是不想死的,以后上阵就给我狠狠地杀!”

他这一番话一吼,原本低落了八分的士气顿时又重新鼓舞了起来。当下高永年又召集众将重新定计,于达受命引军两千,从东面攻夏军;而剩余大军竟往不救宣威城,径直由绥边寨直抄夏人后路。

多罗巴得知奸谋败露,又听得宋军断夏人归路,顿时大恐,欲引兵与夏人分道而行,为夏将所阻。其后,得王厚将令,会州师出兵柔狼山,兰州师出兵卓罗和南监军司,夏兵恐后路补给不继,无奈退兵解围。高永年衔尾追杀,斩首千余级,并得战马数百匹。西夏合四监军司远征,最后却不得不黯然收场。

第二十九章 为伐夏再起争端

西宁州降羌叛乱,姚平仲为救主将高永年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夏人围攻宣威城不成,挥师北退!

高永年带伤出阵衔尾追击,大破夏军!

接二连三的前方军报传到朝廷,顿时让平静的朝局陡起波澜。虽然之前夏人曾经发兵渭延庆一带,但那些地方毕竟是长年宋夏相持的主战场,现如今却是刚刚拿下的西宁州再燃战火,自然是非同小可。蠢蠢欲动的羌人再加上西夏的威胁,不仅仅是西宁州,就连湟州廊州也同样处于危险之中。

“此番夏人虽然退军,但是,这却从另一方面证实,青唐余孽仍然贼心不死!”

崇政殿上,蔡京当仁不让地指出了这一点。“如今,我朝驻扎在熙河秦凤永兴军一带的兵将已经超过了三十万,军费开支巨大,而全部的原因便是因为和西夏长期相持。西夏仗着有辽国的支持,常常是有恃无恐,战则掠我边地牛马子民,退则卑躬屈膝上表请和,是可忍孰不可忍!圣上,如今西北各州既然已经做好了备战准备,那么,兵贵神速,不能再拖下去了!”

首相当先掷出了这样一番话,大殿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只看御座上官家铁青的脸色,众人便知道这一战已经成了定局。倘若不是为了发兵西夏,又何必非要取得湟州西宁州?只是,这一战即便是要打,该怎么打,由谁统军出战,这却是了不得的大事。须知大胜回朝固然是能够加官进爵,败了的话却可能将前几十年努力全部付诸流水,西夏可不是如今已经土崩瓦解的羌人,一旦有失,说不定连性命也一起丢了。

蔡京身后,高俅的心神却有些恍惚。姚平仲力战之下救了高永年脱身,从整个西宁州大局而言,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毕竟,一旦主将高永年发生什么意外,赵佶盛怒之下必定问罪所有西宁守将,届时姚平仲也许可以侥幸脱身,今后仕途却全都毁了。可是,如今姚平仲生死未卜,这对他高俅而言同样是莫大的打击。别说姚麟如今尸骨未寒,就以当年的情分,便足以让他忧心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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