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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335)

“伯章,你的意思朕明白。”赵佶摇头打断了高俅的话,“高永年的处分朕尚未决定好,不过,他确实不适合用来守一地,攻城略地才是最适合他的。此次西宁州一事,刘仲武曾经多次劝他不要轻易出击,他却置若罔闻,由此可见,谨慎持重的刘仲武方才更加胜任西宁州知州一职。至于高永年,朕有意把他调给均达直接指挥。”

高俅闻言愕然,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虽说经此一役后高永年必定会有所收敛,但人的性子是不可能改变的,治其轻敌冒进之罪是一回事,赏其击败夏军之功又是一回事,断不能功过相抵这么简单。

“确实还是圣上想得周到。”低声答了一句之后,高俅陡地却想到了昨日曲风悄悄传来的话,脸上顿时掠过了一丝阴霾。事涉后宫以及阉宦,到底该如何处置或是进言,才不至于引动大波澜?

第三十三章 旧时禁中小宿卫

傍晚,京城的城门再次热闹了起来,既有携儿带女进城逛夜市的,也有挑着空空如也的担子出城归家的,一帮禁卒忙着检查是否夹带,一时间城门口乱哄哄一片。

夜色初下之际,城门口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过转眼的功夫,十几骑人便飞一般地冲城门而来。这一群人个个戎装,彪悍挺拔,为首的老者看上去年过五十,相比其他人便显得有些瘦削,但精神矍铄目光炯炯,骑在马上腰背笔直,直到临近城门时方才叱喝一声,猛地一拉缰绳。刹那间,刚才还在疾驰中的众人便齐齐停了下来,这从极动到极静的骤然转换,顿时让城门口的禁卒和百姓看得呆了。

好半晌,一个正在盘检一个小贩的禁卒便匆匆奔上前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些人。人靠衣衫马靠鞍,虽然这些人看上去风尘仆仆其貌不扬,但是,一个个的彪悍劲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不消说,十有八九是刚刚自战场上下来。如今的官家爱的是能打仗的武将,喜的是能做事的英杰,因此,他们这些底下做事的人愈发不敢以貌取人。

那禁卒在为首的老者马前弯腰唱了一个大喏:“这位大人,可是回京诣阙述职的么?恕小人无礼,可有通关公文或枢密院文书?”

那老者闻言却是一愣,转而点了点头道:“不错,看来如今京城的卫戍已经比当日大有长进了!”他大手一挥,当下身后便有一人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递了过去。

那禁卒被老者的口气吓了一跳,知道遇上了大有来头的人物,一看封套上的几个字更是大惊失色,慌忙退后又行了一个礼,这才放一行人进城。待到这十几骑人消失在城门口,他方才心有余悸地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好家伙,要是按照以往惯例加以盘剥,非得闹出大乱子不可。

一旁的另一个年轻禁卒倒是不解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老黄,那是什么人,你吓成这个样子?上次那个拿了青唐王子的姚平仲回京,也没见你这么恭敬。”

“小毛孩子,你懂什么!”老黄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冲着那烟尘呆呆地又望了一阵,这才冷笑道,“姚家那个少年郎就算再有出息,想要独当一面至少也得熬个十年,哪像这一位……你知不知道,人家要是在外头,可是被称为王帅的!”

“王帅?”那禁卒终究年轻,皱眉一想仍是觉得疑惑,“王帅不是在熙河与羌人打仗吗,怎么会这个节骨眼上回京城了?”

“没见识,这天底下难道就只有一个王帅?”老黄瞪了身旁的同伴一眼,却懒得多说,扯着嗓子便去吆喝起那些进城出城的人来,只余下那年轻禁卒一个人站在城门口发愣。

那老者却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他径直去兵部和枢密院缴了公文,又得枢相蔡卞接见,及至出了禁中时,却早已是月上树梢。此时他方才觉得饥肠辘辘,见宣德楼前他自己的四个卫士依旧是站得笔直,他便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招手示意四人近前。

其中一人见老者颜色自若,便开口问道:“王帅,属下已经照您的吩咐让兄弟们回府歇息了,这么晚了,您是……”

“暂时不忙回去!”老者抬头望了望天色,突然叹了一口气,“去姚府看看,我和姚帅虽然只见过数面,但毕竟和姚雄同在一军中效力过。如今姚帅既然去世,我至少也得去尽尽心意。说起来他还真是幸运,在西北建功立业的武臣无数,能够像他这样后半辈子在京城荣宠不衰的却不常见……开府仪同三司,多少文臣至死都没有这个殊荣,唉!”

四个卫士低头应了,却不敢插话,直到老者上了马,他们方才齐齐上马相随,不多时,五人便到了姚府。

官家和宰辅连连上门致奠,因此姚家自然风风光光,门前从早到晚都有专人守着,就是为了有官员上门拜访。这会儿,原本正在打盹的一个中年门房便被马蹄声惊醒,满心疑惑地打量着面前这些人。要知道,哪怕是京城的武官,上这里也是大多乘车,少有骑马的,难不成这些人是打从外地来的?

“这位大人,请问……”门房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意思却是清楚,这便是为了讨要帖子。

老者刚刚回京,哪里备办得如此齐全,微微皱眉便朗声道:“你去禀报你家大少爷,就说王恩前来吊祭!”

那门房歪着头又打量了一阵,略一迟疑便关照了身旁的同伴一声,自己急急忙忙地冲到了里头。约摸一炷香功夫,姚麟长子姚靖竟亲自迎了出来。要知道,姚麟算得上是高寿去世,姚靖这一年也已经四十七岁,听到王恩两个字时,竟是愣了一阵子方才恍然大悟。

客客气气见过礼之后,姚靖方才将王恩往里边让,口中兀自恭维道:“早听说王帅要调回京城,谁知竟这么快。唉,只可惜先父去得太早,否则也可见上一面。”

王恩面上淡然,心中却知道这不过是客气话,若非姚麟去世,他也未必见得会这么快回京。眼下西北固然是名将云集,京城的卫戍却因为姚麟去世而有了缺口,尤其是三衙统军,更是不可忽视。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姚麟神主前恭恭敬敬上了香,然后方才和姚靖在偏厅坐了下来。

“姚帅虽然已去,不过好在圣上加恩姚氏全族,不仅姚雄得以官复原职,而且姚古姚平仲也得以加官,这身后荣宠已经是武臣极致了!”王恩一开口便是颂圣,见姚靖连连点头,又转而笑道,“不过,此番敏则的贤名也同样是传开了,都说你把恩泽让给了长房,这份心雄,实在令我佩服。”

“王帅过奖了,我生来愚钝,这也是应该的。”姚靖却在揣摩王恩来意,要知道,父亲姚麟虽然已经去世,但在三衙多年,人脉犹在,自然知道此番召回王恩是何用意。不必说,只怕是等上三五个月,这殿前都指挥使一职就归王恩了。眼下对方前来吊祭,虽有四分是为了当年旧情,但有六分却也是为了探听消息。

“如今我早已不是渭帅,这帅之一字便可免了。”王恩笑着摆了摆手,略顿了一顿方才问道,“敏则,让官固然是美谈,不过,你就真的没有为自己这一房考虑考虑么?”

“圣上已经让几个后生转了文资,这份恩典已经足够了。”姚靖终于抓到了一丝线索,笑着点了点头,“王帅说如今不是渭帅,我却听说,先父去世之后,圣上已经属意王帅任殿帅之职,这王帅两个字不是名副其实么?”

“那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事到如今,王帅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听说政事堂几个相公已经都点过头了。”姚靖说着便突然凑近了些,声音也变得无比低沉,“只是枢密院小蔡相公还有些迟疑,似乎是本来有其他人选。虽说三衙管兵,但真正大权还在枢密院,王帅以后还需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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