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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347)

高俅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故事,心中不觉犹疑重重,接过阮大猷递过来的东西之后方才觉得一惊。那是半方被撕破的锦帕,其中隐约可见几个用烟灰写就的字迹。

“事成……时机……妄动……郑妃……死……龙裔……”

费劲地辨认了这些零乱的词语之后,高俅只觉得脑中轰然巨震,原本七八分怀疑顿时变作了十二分。这方锦帕虽然不稀奇,但问题在于,那是来自江南的贡物,年前刚刚由皇后颁赐给了各府内眷并宫中嫔妃,绝不是寻常内侍可能会揣在身上。而那笔迹虽然经过矫饰,却显而易见是男子所写,这样一来,背后的问题就大了。

高俅小心翼翼地将那半方锦帕重新折叠了起来,这才郑重其事地抬头问道:“阮兄,此事你可对别人提过?”

“当然没有!”阮大猷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但转而又皱起了眉头,“我家那个小子在外边胡混是人人都知道的,保不准那个时候他们就看清楚了人。若是那般,别人说不定已经有所准备。高相,此事太过惊人,我已经将我那个儿子关在了家里不许他外出,又让人去告诫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高俅冷笑一声,示意阮大猷收好那方锦帕,这才无所谓地道,“现在不是轮到我们着急,对方那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当然会比我们更加着急。不过,这样的东西算不得什么证据,只是找准了一条路子而已,此事你知我知也就行了,别再往外说。”

“这我自然省得。”阮大猷也是老奸巨滑的货色,高俅让他不露声色,他自然是乐得清闲,拱拱手便立刻应了。及至政事堂的人全都到了,开始议事之后,高俅便摆出了浑然无事的模样,一桩桩一件件地处理起了政务,这一忙就是忙到了傍晚。他借口要把手中最后一件公事处理完,让别人先走,自己却留在了都堂之中。

赵佶病着,曲风便很难脱身,再加上郑贵妃王德妃两人都不能擅动,因此高俅只能把主意打到了郝随身上。自从昭怀皇后刘珂暴崩之后,郝随虽然凭借之前的功劳没有受到株连,但宠眷却下降了一大截,再加上他曾经有贪贿的案底,更是不免夹起了尾巴做人,因此高俅派人一传唤他便立马赶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谀笑。

“郝都知,此次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高相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小人有能力,一定不敢推辞!”已经许久未曾有人理会的郝随碰到这个机会,立刻拍起了胸脯,“小人虽然不比从前,但宫中的事,还是廖若指掌的。”

“很简单,你去好好查一查,就这三天之内,宫中都有哪个内侍回宫时是衣冠不整的;另外,可有谁是受过外伤的。不过,此事必须隐秘地去办,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明白吗?”

第四章 细思量祸端又起

布局诡异,迷雾重重!

思来想去,蔡京只得到了这八个字的结论。以他的城府智慧,当然能够看出王皇后是被人构陷的,就连如今牵涉到的郑王二妃,也同样是遭了无端的怀疑。只不过,放眼后宫,只要这三位地位最尊的女人一倒,其他所有人都会从中得益,而且更有可能问鼎后位。

“都是先帝开了先例,立下了一个坏榜样,以后竟是人人仿效!”

这句话他也只敢在脑中想想,绝对不敢露出半点口风。当初仁宗皇帝因尚妃和郭后口角,废了郭后的同时也同样黜落了尚妃,另外从宫外良家女子之中选了曹彬的孙女曹氏进宫,最终册封为皇后,这种不偏不倚的处置一直为大宋朝臣所称道。但是,到了哲宗的时候就不同了。

作为当事人,他很明白哲宗赵煦那个时候的心理。在被宣仁太后这位祖母压制了多年之后,赵煦亲政之后自然是怀着最强的逆反心理。孟后是宣仁太后选的,那么就一定要废黜。刘珂是他自己喜爱的女人,那么就一定要册封为皇后。而这样一来,什么祖制规矩,全都在哲宗赵煦的独断专行下破了个粉碎。甚至可以说,没有赵煦亲政的那几年,就不会有如今的朝局,什么资历,什么口碑,全都比不上至尊的一句话来得重要。

可是,既然有阴谋,便应该有既得利益者,究竟是谁呢?

他在脑海中罗列了一个个名字,但一番排除下来,竟是连半个符合的都没有,不由感到心底发虚。不怕有人算计,怕就怕那个算计的人隐藏太深,一点都找不到踪迹,那么,有朝一日真正发难起来,一个应对不好便会坏了通盘大局。心烦意乱,他连往日用来平息心绪的写字也没了兴致,只是一个人坐在案前发呆。

突然,他看见外头的窗前蹑手蹑脚地溜过一个人影,立刻厉喝一声道:“谁?”

“爹,是我。”

下一刻,书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来人自然是一脸阴霾的蔡攸。“娘让我来看看,说是你晚饭没用多少,所以吩咐厨房备了夜宵,我说你没心情,让她别瞎操心。”

“她也是一片好意,不过算你猜准了,我确实没胃口。”蔡京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打量着儿子,许久才自失地一笑,“你爹我自视甚高,从来自认为算无遗策,想不到也会遇到算不准的时候。这一次的事情,我算不出来,只是不知道别人能否算出来。”

“爹你都不成,别人哪里还有这样的本事?”蔡攸轻蔑地一笑,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了厚厚一摞拜帖,“这都是从早上到现在上门请见的,我知道爹你心烦,看着没有一个重要人物,便都替你回绝了。其中有几个是从你和叔父门下出去的官员,我稍稍花了点功夫见了见,其他人也就随他们去了。”

“嗯,做得不错,这个时候,我没功夫见他们。”蔡京微微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日赵佶召见,总感觉到心头似乎耿着什么要紧事,一时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品味良久犹觉没有头绪,他干脆抛开了这些,随口问道:“对了,少蕴这两天没有来么?”

“哦,爹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少蕴三天前发热,当天晚上甚至烧得说起了胡话,结果没奈何用了猛药之后方才把病势压了下去,看那副模样,似乎短时间没可能下床。”见父亲眉头紧皱,蔡攸只得出口劝解道,“爹,你看重少蕴固然好,可总得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府中那么多幕僚,纵使不好也有几个能用的,若是还不成,让人在外面找找合用的不好么?”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蔡京喃喃自语了一句,轻轻挥了挥手,“算了,即便是旁观者清,宫里头的那些事他也不见得能够看准,此番本来就用不着他。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不要误了自己的事!”

“我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蔡攸用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却也不敢当面反驳,道了一声安便转身离开了书房。这诺大的府邸,他晚上能干的事却多了。

摇曳的烛光下,蔡京始终觉得心神不宁。后宫如今单居一殿的只有一后二妃,其他的便大多三五人一处宫苑,另有专门的内侍管理。若是真正是二妃之外的人构陷皇后,然后试图一箭双雕,便一定会牵涉到这些位分极低的小黄门。等等,一箭双雕……

蔡京霍地站了起来,眼睛中一下子冒出了一缕寒光。如果说,对方原本就不止是想一箭双雕,而是想一箭三雕甚至四雕呢?他来来回回在书房中踱着步子,最后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一个急停甚至差点撞在了墙上。

有人在算计自己,同时还有人在算计高俅!

他咬牙切齿地返身坐在了椅子上,信手拿过了一张纸,但只写了几个字便将其撕了个粉碎,最后厉声叫道:“来人,给我唤蔡平来!”

夜幕之下,只见一条人影自蔡府后门匆匆而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街角下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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