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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361)

高俅闻言不禁莞尔,宗泽在御史台期间,名声算是种下了,因此此次请缨前往西北,在士大夫中间便激起了一片好评。两场仗过后,知绥德军武安邦正好旧病复发无法理事,宗泽便在严均的临时委派之下治理绥德军的军务政务,未几,朝廷便正式下旨令其权知绥德军。至此,宗泽终于和一群西军旧将一起站在了对西夏的最前线。而这一切,事无巨细都传到了高俅耳中。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如今高永年调任延州,连同姚平仲和于达一起跟了过去,而其麾下藩兵则打散到了各军之中。经过先前的变故,朝廷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藩兵丝毫不设防,就连知西宁州刘仲武也对西宁州周围的羌人进行了一遍遍的梳理,期间粉碎了多罗巴两次从内部分化瓦解的阴谋。

“真想亲眼看看西北的战局如今是什么样子!”高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但是,他知道,除非将来致仕引退或是罢免官职,否则,这一辈子都怕是无缘西北大漠的。他不像严均,只顶着一个签书枢密院事头衔的严均当然可以亲临前线总揽全局,而他却不行。一没有那样高瞻远瞩的军略,二来是根本离不得京城。

由于和高俅相知多年,因此宗汉说话时便少了些顾忌:“高相你这不是得陇望蜀么,若是真的让你去了西北,恐怕这府中上下就得乱成一团了!”

“这话也就你敢说!”高俅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宗汉那一根根刺眼的白发上。十年了,已经十年了,自己已经不复年少轻狂,已经快到渐生华发的时节。他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出了脑海,这才正色道:“你认为,蔡王的‘病’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幕僚中,只有宗汉一个人知道此事,因此,从高俅刻意加重的语气中,他当然可以窥知其中隐情。沉吟片刻之后,他便不急不徐地答道:“有一半的可能是圣上的意思,但还有另外一半的可能则是蔡王自己的手笔!”

“蔡王自己的手笔?”高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因此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结。“蔡王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除了太宗皇帝在对待兄弟子侄上遭人诟病之外,我大宋历代君王无不是对兄弟极尽优容,这也是当初蔡王行如此悖逆之事,圣上却隐而不发,甚至饶其性命的缘由。”宗汉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解释道,“蔡王有野心,原本就不甘于亲王之位,所以当年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和圣上争位,一旦失败之后,难道高相认为他真的会自甘失败?高相莫要忘了,当初昭怀皇后可还是和蔡王有往来的。”

“那又怎样,昭怀皇后已经暴薨,蔡王一无军权二无人脉,他还凭什么争?如今可不是先帝在位的时候,那时内有钦成皇后和蓝从熙梁从政等人,外有章惇等官员,现在蔡王孤立无援,他还想怎样?”高俅越说越觉得心中不安,末了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嘴,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莫非是他想要陷圣上于不仁不义?”

“有这个可能。”宗汉却并没有正式回答,而是旁敲侧击道,“高相不妨想想,先前的诸多变故与其说是连环局,不如说是多番事件因缘巧合凑到了一起,前后并没有太大关联。其实,我一直怀疑,这一大堆的事件,并非是一个人的手笔!”

“原来如此!”骤听此言,高俅便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一直徘徊在他心头久久不去的那些疑问,仿佛在这一瞬间完全解开了。怪不得其中有诸多蹊跷,怪不得似乎不时会有多此一举的奇怪举动,怪不得首尾衔接上常常有失衡,原来是因为幕后黑手不止一人!只是因为这些人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自己,所以才会有那种错觉!

“所以说,蔡王很可能便是其中一个指使者。”宗汉见高俅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对于自己的判断便又多了几分信心,“虽然自从钦成皇后去世之后,蔡王在宫廷中的势力便渐渐土崩瓦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找不到人可用。钦成皇后历经神宗皇帝、哲宗皇帝和本朝三朝,这数十年的经营绝非等闲,蔡王要找到几个听命于自己的人还不容易?”

“那么,元朔的意思是说,餍镇的事情是蔡王的手笔?”

“恰恰相反,餍镇之事和蔡王无关,而禁中宣和殿起火,才有可能是蔡王指使人做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多的事情里,蔡王就只做了这么一件!”

高俅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坐了下来。从宗汉刚才说的一席话中,他知道自己这位幕僚一定在其中花费了相当的心力,也绝不是在无的放矢。如此看来,蔡王赵似便是在进行一次豪赌。在赵佶已经有了四个皇子的情况下,皇位绝对轮不到赵似来坐。而在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下,原本就性情嚣张跋扈的赵似选择一种异常疯狂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顺便在临死前诋毁赵佶一把,这就成了很顺理成章的事。

“罗蒙说蔡王中毒的时间至少长达三年,若真的是他自己做的,光是这份坚忍,旁人就决计难及。所以要想让他回心转意,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他起身走到窗前,放眼眺望了一阵,最后又转过了身子,“蔡王和他其他几个兄弟都很少有往来,所以不用指望陈王他们能够帮什么忙,不过,我记得,蔡王有一个独子赵有恭,还未来得及晋封国公。”

见宗汉悄悄出了房间,他先是一愣,又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才喃喃自语道:“虎毒不食子……但是,用在一个疯子的身上却未必有效。打蛇打七寸,蔡王已经怀着鱼死网破的心理,我究竟该从何处着手?”

第十七章 探病情言语摧心

这一日,陈王赵佖照例进宫探望赵佶的病情,在亲口从几个医官那里得知赵佶已经没有大碍,再休养半月就可以上朝之后,他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这三个月无疑是最难熬的日子,身体上疲累些也就罢了,可最难忍受的还是那种不知前路的茫然。宗室不管政务的前例都放在那里,所以就算赵佶有言在先,他也不会贸贸然插手国家大事,可是,若是真的事事不管,他又怎能够看清全局?

“官家能够上朝,我也就放心了!”陈王见病榻上的赵佶不复当初面色苍白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流露真情叹息了一声,“好在官家一向身体康健,所以才能够这么快康复。”

“要是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朕又何至于病了这么久?”赵佶见面前的兄长似乎越发瘦弱了,不由心中一紧,“朕这一病,着实累了八哥!”

“这是什么话!”赵佖闻言失笑,随手替赵佶掖了一下被角,“都是兄弟,说这话岂不是辱没了兄弟情分?再说了,你是天子官家,一身系着天下百姓,我就是累些也是应该的。横竖我是个病秧子,多活两年少活两年都无所谓。”

“八哥!”

“好了好了,都是玩笑话,看你当真的。”赵佖见赵佶变了颜色,连忙改口道,“我也想多活几年,这盛世气象,我还没有看够呢!再说了,我那儿子如今还小,我怎么也得看着他长大不是?”

“有奕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

赵佶的口气这才缓和了下来,但是,脸上仍不无怔忡。大宋皇帝友爱宗室的名声在外,但是,对宗室的防范同样也是先前历朝所没有的。一旦成为宗室,那么,纵有天大的抱负也只能放在心里,平时举止更要万分当心。可以纵情酒色,却不能谈论国事,也不知有多少宗室的英年早逝和这种情况有关,想当年他也不是同样如此么?

见赵佶失神,赵佖也沉默了下来。他心里还梗着另一件事,但是,却不知道是否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左右权衡良久,他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官家,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你病倒的时候,蔡王也病了,听医官院的几个医官说,他病得还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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