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高太尉新传(369)

那小沙弥慌忙躬身见礼,恭敬地禀报道:“主持,是那位居士来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在了禅房之中。”

“他是否知道陈王来了?”

“这个弟子不清楚,不过刚才门外排场那么大,想必他应该知道。”

“嗯,你下去吧!”智光挥了挥手,转身便朝自己的禅院走去,心中却不无踌躇。大宋历代君王几乎都是崇道好佛,这也使得佛门道门屡屡加入到了朝廷的政争之中,那些惊动朝野的大事之中,每每都有佛道中人的身影,他自然也是不甘寂寞的一个。不过,他却不屑于当锦上添花的应声虫,而希望成为雪中送炭的真正臂助。只是,千挑万选,那人不过是差强人意而已。

若是自己能遇到当年不得志的高俅,或是能够在蔡京失意之前伸出援手,那如今该是怎样的局面?

智光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转而便把它逐出了脑海。事到如今,与其懊悔当初,还不如多想想该怎么利用即将到来的风暴。只是,那位一向倚赖蔡京高俅的官家,真的会采取什么大动作?倘若不是,此番他就要好好斟酌了!

推开禅房大门,他便看见一个人满面焦躁地来回徘徊,心中不由暗叹,随即咳嗽了一声。此时,那人方才转过了头,立刻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

“智光大师,你终于来了!”

智光只是单手行礼,然后便笑着解释道:“没法子,正好遇到陈王来此地静修,老纳于情于理都必须去安排一下,所以有劳郑居士久候了。”

“哪里哪里,是我冒昧前来,多等一会也是无妨。”来者正是刚刚晋升天章阁待制的郑居中,他自从进京之后便结识了智光,几次往来之下发现这个方外之人大有智慧,于是便来得愈发殷勤。先前因为宫中变故,他更是频频造访,唯恐因为郑贵妃见罪于君王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甚至差一点要上书明志。最后还是智光反复相劝,他这才打消了这种心思,结果果然因祸得福,如此一来,他更是对智光深信不疑。

双方坐定之后,郑居中耐不住性子,喜上眉梢地说:“大师,昨日医官院的那个医官到我府上来过了。那人从前就有一个本事,能够看准男胎女胎,据他所说,此次郑贵妃怀的乃是男胎无疑!”

“哦?”智光却并无几分喜色,反倒是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你嘱咐他看的,还是他主动告诉你的?”

郑居中不由心中一突,脸色略有不豫:“是他主动前来告知的,怎么,大师,难道他这番举动有问题?”

对于郑居中的短视,智光心中颇感无可奈何,但还是解释道:“郑居士不要忘记了,圣上已经有四子在前,其中,皇长子乃是皇后所出,这名正言顺的嫡长身份,便是其后诸位皇子难以逾越的。况且,难道你忘了圣上数日前才亲自去探望了皇后,不仅让医官院的院使前去诊治,甚至还治了一干宫人内侍的怠慢之罪吗?换句话说,倘若有人正准备拿这个由头寻你的过错,你岂不是遂了他人心愿?”

“这……多谢大师提醒!”郑居中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极其难看,低头称谢之后便立刻问道,“如今朝中似乎变故在即,我于此有心无力,大师可有什么建议么?”

智光意味深长地看了郑居中一眼,语带双关地道:“郑居士,凡事莫要心急,天下之事,只有最有耐性的人方能够笑到最后。”

第二十四章 巧舌如簧说同僚

自从赵佶病愈听政之后,张康国便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似乎,天子官家日常议事时,往往招政事堂诸人合议,而再非蔡高两人独断,对于他,这自然是莫大的好兆头。然而,他也渐渐醒悟到,自己先前两边得罪的举止太过孟浪,倘若要动手,就至少必须联合将一边整得不能翻身,否则,他日必定还是自己倒霉。

高俅的把柄他现成地捏着一个——那就是高俅身为朝中高官,居然和一干宗室皇亲搅和在一起做生意,其中还涉及到泰州巨贾连氏。大宋官员中,家人私底下经商的不少,控制产业的也不少,但是,这一次却不是寻常生意,乃是和海外诸国往来。若是拿捏得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扣上去,足以让对方有口难辩。

蔡京虽然行事谨慎,但是,他张康国也不是吃素的。他自当年投靠蔡京以来便一直暗地观察,甚至蔡家大少蔡攸是个不安分的,处处出头处处干涉,光是以老子蔡京的名义受的他人请托之礼,便有将近数万贯之多。仅仅这些当然还不能动及蔡京的根本,但是,他还隐隐约约探听到,此次宫闱内的变故和蔡攸有说不清的关系。若真的如此,那他这一拳砸下去,蔡京恐怕也讨不了好。

形势一片大好,张康国自然决定主动出击。他首先找到的便是在他进了政事堂之后,接任翰林学士的兄长张康伯。张康伯见蔡氏兄弟在朝风光无限,自然也想尝一尝兄弟同在高位的滋味,和张康国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一番计议之下,张康国便决定由兄长拉拢朝官,而自己则设法向政事堂的另两个同僚下手,于是,阮大猷便第一个收到了张康国的邀请帖子。

虽然心中掂量,但阮大猷仍然是按时赴约,只不过,他牢牢记着祸从口出的宗旨,言谈中绝不涉政事,口口声声在京城的风月场所上打转,完完全全不像一个手握大权的执政。

然而,张康国费尽心机请来他又岂是为了风月。酒过三巡,他便借着酒意举杯道:“今日阮兄赏光莅临,我倒有几句话要说。今天是十五,虽不是中秋佳节,但这初春赏月,仍是人间一大快事。只是,即使这明月今夜高悬于顶,却难免他日被阴云掩盖。苏子瞻的诗中写的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知阮兄认为如何?”

阮大猷眉头一皱,转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自己虽然并没有什么坚定的立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对张康国存有好感。至少在他看来,他当初身为曾党时,并未因其去位而落井下石,只是另投大树而已。而张康国却在被蔡京提拔上位后,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开始暗中算计,无疑是卑鄙无耻的典型。此刻品着这句语带双关的话,他的嘴角便挂上了一丝笑意。

“张兄,月有阴晴圆缺固然不假,但是,你也应该看到,无论什么时候,满天繁星何时遮挡过皓月之辉?”阮大猷好整以暇地举杯细品了一口,眼睛也眯缝了起来,“似我这样的人,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心满意足了,没什么非分之想,也不想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张康国没有料到看似最好拉拢的阮大猷竟然如此直接地表明态度,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但仍是强笑道:“阮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阮兄在政事堂乃是年资最长者,如今屈居这个地步,却是有些不公。”

“沧海桑田,此一时彼一时。”阮大猷忖度张康国似乎别有心意,口气便渐渐缓和了下来,顺势好言劝道,“张兄,你得罪元长相公在先,而后又和伯章相公闹得不太愉快,若是如此执著下去,在政事堂未免孤立无援,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的。”

听到阮大猷口气松动,张康国心中着实大喜,面上却立刻装出了愤色。“圣上倚重蔡元长,不仅以其为首相,而且言无不信,可是,蔡元长都干了些什么?先是改茶法,然后借口兴学校配制党羽,最后甚至将自己的门生故旧安插到了朝中要职上。长此以往,恐怕整个朝堂便无人可以钳制他!圣上当初之所以置副相,乃是为了分其权,可高伯章因为姻亲之故,居然处处和蔡元长一个鼻孔出气。”

“张兄这就错了!”阮大猷见张康国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心中便暗暗思量了起来,“伯章初入政事堂,哪里能够这么快和蔡元长分庭抗礼?这些天的情形你也该看见了,他和蔡元长在政见上多有分歧……”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住了话头,脸上露出了踌躇之色,转而用另一句话糊弄了过去。“总而言之,张兄行事还得三思,莫要两面树敌。有的时候不妨走中庸之道,凡事锋芒太露并没有好处。”

上一篇:冠盖满京华 下一篇:富贵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