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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389)

“少蕴,我就知道你会来,坐吧!”蔡京的脸色相当平静,见到叶梦得也没有多少惊奇,而是摆手示意其坐下。“你应该是为了星变而来的吧?”

“是。”叶梦得甫一落座便点了点头,然后便急急忙忙地问道,“恩相,街头巷尾已经因为此次出现彗星而议论纷纷,倘若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则事情的发展无可预料。恩相,此事非同小可,得预做准备啊!”

蔡京淡淡地一笑道:“怎么,以少蕴的心智,还会相信此等愚夫之言么?”

“恩相,就算我不信这愚夫之言,但须知三人成虎,倘若有人故意抓住这一点不放,圣上也许就会相信。”叶梦得见蔡京一幅不以为意的表情,心中不由愈发着急,“恩相,如今你虽然官居首相,但是,放眼朝野,恨你的人不知凡几,这些人平日无法动及恩相根本,此番一旦借题发挥,必定是雷霆万钧之势,到了那个时候,再做弥补也就来不及了!”

见叶梦得大冷天却急得满头大汗,显然是真心相劝,蔡京不由暗暗点头,但面上依然维持着一幅漫不经心的神态,出口的话竟和高俅一模一样。“少蕴,你通习儒家经典,应该知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道理。这星变乃是寻常之事,无需多加操心。若是有人借此攻击,那便是形同愚夫之举,圣上乃英明之君,决不会以此为意的。”

蔡京顽固不化的态度大大出乎叶梦得的意料,心底的失望自是难免,略坐了一会便辞了出去。蔡京的脾气他非常清楚,怎么也不可能面临危机而没有丝毫反击,可是,这一次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异常?是心中真的那么笃定,还是有别的保证,抑或是还有另外的玄机?任他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怏怏不乐地回到了家里。

蔡京却并没有像他说的这么悠闲,叶梦得一走,他便立刻叫来了两个心腹家人,足足吩咐了一刻钟方才打发走了他们,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与其被动防范,还不如……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倒不信,就凭你们这些魑魅魍魉,就真的能够一手遮天!”

几家欢喜几家愁,当高俅和蔡京正在为这一次星变而各施手段时,张康国却是欣喜若狂。自从上次遭受弹劾之时,他一直都在苦苦等待最好的时机,想不到这一次机会竟然从天而降,而且是以这种世人最容易接受的方式。这种时候,他只能用天公赐福这四个字作为解释。

弹劾,当然是弹劾!这种时候要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就不是张康国了。而且不是弹劾蔡京一个,而是两个一起上。只有一举扳倒尚书左右仆射,他才能够在更进一步后坐稳位子,否则,他就是真的如愿以偿地上位,也可能会被人一脚踹下来。哪怕蔡高两人不再是一体,但任何一个存在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而对于他来说,这一次弹劾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当夜,张康伯便悄悄来到了弟弟的府上,当得知张康国还准备再等两天的时候,张康伯不由急了。眼看这么好的机会,要是白白放过,岂不是辜负了这星变奇观?

“宾老,这扫把星来的正是时候,你现在不让他们上书弹劾,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哥,你该明白一个道理,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两个字,那就是火候。前一次我之所以能够在蔡元长的打击下安然无恙,反而让石豫罢官,正是因为我掌握了火候!”张康国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谁要是这个时候作出头鸟,必定被盛怒之下的圣上贬官罢斥,因为他太心急了。但是,如果这星变的景象能够拖个五天十天,那必定是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的火上浇油,岂不是胜过如今的鹤立鸡群?”

张康伯闻言恍然大悟,看着比自己小上五岁,官职却更高的弟弟,他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嫉妒。什么时候自己的审时度势若是能及得上弟弟,那就够资格自立门户了。

第二章 天行有常人无常

福宁殿中,赵佶面色阴沉地看着底下的几个臣子,脸色阴沉一片。突如其来的天现彗星让宫中也同样乱成一团,对于他来说,在国势日盛的当口遇到这样一件煞风景的事,自然是难以容忍。可是,这是天象而并非认为,饶是心头再恼火,他也不得不宣召太史局的人来问一个究竟。

大宋向有天文之禁,尤其是开国的三朝,私自习天文之术罪可至死,而后虽然渐渐有所宽容,但是,百姓仍不可习天文占星之术,否则动辄有流放海岛之虞。而自元丰改制废司天监而设太史局之后,太史局令一职不授人,而往往以他官提举太史局,再设判太史局或权判太史局管理事务,其下又设春、夏、中、秋、冬五官正,位在正八品。

由于属于伎术官,因此太史局官员磨勘向来和京官不同,往往十年二十年不得转一官。但是,一旦能够真正在技术上有所改良,朝廷的赏赐却极为慷慨,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以技术作为考核标准。

此时,受到召见的便是太史局的两个领头人,陈康和姚舜辅。前者是以父辈恩荫入太史局为官,判太史局十余年未有寸功,而后者却是有相当的才学,不仅通天文算术,而且在历法上也有相当的造诣,深得赵佶信任。

所以,当陈康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老生常谈之后,赵佶便皱紧了眉头,不由分说地便将其斥退了去,而后方才对姚舜辅问道:“姚卿,依你看来,这天现彗星究竟是怎么回事?”

“圣上,自有史以来,记载的彗星便有不下于百次,若都是昭显失德,则未免危言耸听。”姚舜辅弯腰深深行了一礼,这才不慌不忙地道,“天行虽有定律,考量的却依旧是人心,圣上即位以来广行仁政,自可泰然处之。据微臣测算,此次的彗星起自奎宿,最终应该是灭之于毕宿,大约要维持二十日左右。由于时日长久,不免会有流言出现。”

“天行有常人无常,朕担心的也是这一点。”经姚舜辅这么一说,赵佶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姚卿,如你所说,这彗星之兆并非是指斥朕主政失德?”

这句直截了当的话顿时让姚舜辅心中一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前头的话很是讨巧,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天象示警,可此时天子既然直言相问,他就有些不好回答了。彗星出现,兆人主失德,这是古往今来几乎所有史书都一口咬定的,自己若是为了安慰天子而否定这个说法,岂不是把历代先辈都得罪光了?

想到这里,即使背心发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圣上明鉴,彗星既现长空,则必先自省得失。天下万民并不知道其中玄虚,所以,为了安民心,陛下应该下诏求直言,如此言路既开,则民心自然稳固。再者,彗星不见得一定是兆人主失德,许是为人臣子的让上天震怒呢?”

他越说越觉得心惊肉跳,到了最后索性点到为止。如此惊心动魄的天象,是绝对不能用一句天行有常遮掩过去的,所以,他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把问题轻轻推到了臣子身上。

“唔,姚卿所言有理。”赵佶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差不多认可了姚舜辅的说法。他自忖即位以来一没有横征暴敛,二没有大兴土木,三没有荒淫无道,相反之下,这几年来开疆拓土安抚百姓,诸般手段都是顺天而行,所以潜意识中就压根不认为这一次的天象示警是针对自己而来。

此时,他略一沉吟便顺口问道:“崇宁二年用占天历以来,虽然优于从前,但仍有人说不甚准确。朕将其委于卿家,不知新历何时可用?”

姚舜辅见赵佶不再将话题拘于彗星上,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圣上,新历已经几乎完成,只是还需时日完善。照臣推算,大约三四月便可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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