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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451)

对于被人嘲讽为败家子,连烽却只是晒然一笑,根本懒得反驳。见父亲也示意自己起头,他便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今日由我连家起头,程老做东,请大家到了这里,可不是为了这样的小事,而是有一桩大买卖要和各位商谈。而为了这桩大买卖,我们连家愿意拿出二百万贯的本钱!”

二百万贯!

在场诸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心动的自然不是这样一个数字而已。须知连家既然能够拿出这样一大笔钱,自然是看好此中前景,而按照他们往日的经验来看,投入越大,回报越大,需要一个人拿出两百万贯的生意,其中自然蕴藏着无限商机。此时此刻,包括刚刚那个出言讽刺连烽的老者在内,所有人都露出了专注的神情。

“各位都是巨商,应该听说过朝廷在四川交子务的由来。四川商人当初推出交子,不过是因为巨量铜钱携带不便,所以才会有此举,若不是后来的种种情形,说不定此举会成为我等商户的一大便利。”连烽见旁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立刻知道这些人精都听明白了言下之意,“所以,为了此事,……拿出了三百万贯,加上我们连家的本钱两百万贯,总计已经有了五百万贯,若是算上各位的资本……”

话还未说完,程伯谨的眼中便精光乍现,一口打断了连烽的话:“贤侄说的虽好,却又怎知朝廷不会因此而夺过我等的心血,这等事情,朝廷做得再娴熟不过了!先前茶法一改,我等的损失又何止万贯之数?”

第十八章 别有滋味在心头

正如程伯谨所担忧的那样,看到高俅以私信呈递进来的折子,赵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个最大的生财之道。尽管远远不如唐朝的风气,但是与后世的明清相比,大宋在诸多政策上还保留着一定程度的清明,尤其是对于士大夫更是宽纵非常,但是,士农工商,商者其位最卑,财富却甚至要远远高于一些士大夫,这便成了不少人解不开的心结。

大宋的大臣大多还知道恤农,但是对于那些商人,却是恨不得从他们的身上多榨出一点油水,无论是先前的市易法还是后来的重定茶法,都是针对商人制定,这又从另一个角度折射出了朝廷的心态,君王的看法。

此时,赵佶便在琢磨着此中的巨大利润。每年在四川发行交子使得朝廷在财政上的负担大大减轻,但是,由此却带来了一系列的后果,甚至川地大臣还会因为过期交子未曾停用而上书为民请命,如此往往会损失一大笔。但是,为了民心所计,君王却不得不忍痛照准。仅仅是他即位这六年以来,便曾经遇到过两次这样的事情,一次是高俅,一次是前时席旦上书,为此,废除钱引近七十万贯,这也令赵佶心痛不已。

他实在是穷怕了,宣和殿被烧,他却因为西北酣战在即而不曾大肆修葺,至今尽管修了已经两年,但大内禁中依旧还存留着大批残垣断壁,看上去刺眼十分。而高俅此次行的税法,他曾经暗地里派人去问过蔡京的意见,结果蔡京也表示此事可行,甚至翻出了王安石的方田法和均税法作为依据,这也令他抱了不小的期望,然而,此番高俅送上来的折子却更让他觉得心动。

但是,有一点却让他这个君王相当恼火。尽管没有明说,但是高俅用了一大段文字暗示朝廷信用太低,就算知道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依旧觉得耿耿于怀。他的父皇神宗皇帝当初发行交子本是好事,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滥发,使得交子的信誉在四川差到了极点,两届交子并行的时候,往往会贬值数十倍,百姓无不怨声载道。若是在东南也来这么一套,恐怕朝廷信誉扫地也是事实。只是,把这样的一件事交给商人真的好么?

沉吟许久不得章法,赵佶不由感觉身心疲惫。身为神宗之子,他虽然并不像乃兄哲宗赵煦那样一心想着效法父皇法度,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却也想向父皇看齐,更确切地说,他想挣脱别人的钳制,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来用人。所以,先前的不拘一格用人才虽然遭致众多人的诟病,他却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在此次星变之后有所收敛。但是,尽管罢了两个执政的相公,他却不曾按照往例处置,反而是弹劾得最起劲的官员被贬出京,这也变相给了别人一个警告。

“来人!”

一旁的杨戬如同幽灵一般现出身形,伏地下拜道:“圣上有何吩咐?”

赵佶看也不看地上的杨戬一眼,只是沉声吩咐道:“去清心殿!”

听到赵佶并非去淑宁殿看郑贵妃,杨戬不由呆了一呆,但他乃是心思灵动之人,立刻便答应了一声,匆匆出去准备。不多时,一大批内侍和御前班直便簇拥着赵佶前往清心殿的皇后居所。

尽管这一年多的休养下来,王皇后的病情小有好转,但是,她却始终离不开汤药打理,清心殿中便时常弥漫着一股药味。自从上一次赵佶雷霆大怒发落了一大批宦官宫人之后,换来的那批人便再也不敢有所马虎,伺候王皇后无不尽心竭力,而赵佶虽然并不经常驾临清心殿,偶尔却也会来这里坐一坐,或是谈话或是聊天,总之能给王皇后一点慰藉。正因为如此,在宫人报说圣上驾到的时候,王皇后低头看了看榻前的儿子,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一踏进清心殿,赵佶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味,眉头不禁微微一皱。如今为王皇后看病的乃是太医院院使罗蒙,医术顶尖不说,为人也值得他信任,可即便如此,王皇后的病却始终不见好,这自然让他有些不安。他缓缓步入内殿,只见两旁宫人内侍纷纷伏地行礼,却也不去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往里走,直到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背诵诗文的声音方才停下了步子。

“里头的人是桓儿?”

旁边的一个内侍慌忙跪下禀报道:“启禀圣上,今日京兆郡王前来探望皇后,正好皇后精神不错,便留着他询问了几句,如今大约是正在背诗给皇后解乏。”

“桓儿会背诗了?”赵佶精神一振,令身后众人不必跟随,便这么悄悄地走进了内殿。此时,耳旁的诗声便更加清晰了一些,以他的博学多才,自然分辨得出那是什么诗,所以紧皱的眉头立时舒展了开来。那不是什么唐诗宋词汉乐府,而是曾经为一时绝唱的楚辞《离骚》,而赵桓如今刚刚过六岁,竟然能够背到这个份上,天资暂且不说,至少够得上勤奋两个字。

见到赵佶进来,王皇后眉头一扬,才欲开口说话便瞧见赵佶丢了一个眼色,便依旧含笑坐在那里听儿子背诗。直到一首长长的离骚背完,她才对面前的儿子道:“桓儿,还不去拜见你的父皇?”

赵桓这才转过身来,见是父亲不由脸上一惊,连忙趋前下拜行礼。他虽然是嫡长子,但是一向却不常见到父亲,与其说是父子亲情,不如说是乳母和其他人灌输的敬畏感。然而,这一次他等到的却不是一声轻描淡写的叫起,而是被父亲亲自扶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朕的儿子!”

赵佶嘉许地赞了一句,又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虽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但是诸子之中,他原本因为宠爱王淑妃的缘故而偏爱高密郡王赵楷,后来郑贵妃产下了皇七子赵梓,他也同样花了大心思,而对于本是嫡长子的赵桓,他却未曾多留心。此时触景生情,他不由生出些许歉疚。

示意赵桓先行退下,他便按下了欲起身的王皇后,然后若有所思地问道:“桓儿还没有定师傅吧?”

王皇后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见赵佶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她便低声道,“官家有诸多子嗣,而桓儿如今还小,臣妾以为至少应当和高密郡王一起定立师傅和仪制,如此方才不会让外人有诸多闲话。”

听到此言,赵佶不由悚然一惊。如今他对王皇后的品行已经有了相当的信任,自然知道这位元配并不是在矫情,而是在变相提醒着什么。他如今是春秋鼎盛不假,但是,前时毫无预兆的突然重病已经让朝中上下乱成一片,倘若再来这么一次,难保别人不会有异样的心思。高密郡王赵楷只比赵桓小一岁多,在有些人看来,自然是可供选择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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