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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493)

“李小友倒是个性情人!”一旁的鲍临闻言哈哈大笑,一幅眉飞色舞的模样,“那天要不是胡大人硬是让我去凑趣一回,我也懒得兜搭官面上的人!不过,你这人对我胃口!”

柳入道见惯了鲍临的狂放,因此对他当众大放厥词并不以为意,见李纲微微皱眉,他便拉着他坐到了一旁,又示意下头歌舞继续,而钱如益也同样坐了过来。

入座之后,柳入道便笑着解释道:“鲍良翁脾性一切如此,若合了他的心意,那他便是带着美妓远行千里也会前去凑趣,若不合他的心意,即使是朝中高官他也懒得会面。正是因为他这惫懒,方才满腹才学却不去应试,只任意挥霍祖上的家产,亏得他家有一帮能干的家人代为打理产业,否则,以他这样的花钱法,早去喝西北风了!这不,我刚刚从他那里要来了一个家人充作二管家,我这产业被那群家人打理得年年亏空,也就看他那人才到我这里是否管用了!”

听到这里,李纲情不自禁地往鲍临望去,见其竟夺过了旁边乐者手中的小鼓,一个人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击打着,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他自从读书认字以来,便一心想着一朝登第一展抱负,对于这种效仿东晋隐士的风气并没有多少好感。在他看来,正是因为两晋那些士大夫或狂放无忌或恣意妄为,方才会使得朝政败坏,进而造成之后的五胡乱华。此时,他略呷了一口杯中美酒,仿若无心地感慨道:“难怪当年杜子美曾有此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句话说得柳入道和钱如益都有些色变,不过,两人在余杭都算是颇有声名的善人,初一十五施舍衣食不说,每逢灾荒还时常设粥铺周济穷苦,因此虽然平日饮宴无忌,却也不认为这有何不对。想到李纲的声名已经直动天听,以后是一定要出仕为官的,两人也就为之释然,钱如益更是微微一笑道:“世人自有自己的活法,李公子此话可是扫落了太多人呢!”

李纲话一出口便在那里暗自打量柳入道的脸色,见其面色如常,心中顿时有些失望。正当他还想出言试探的时候,一个家人突然急匆匆地奔了过来,神情惊惶地说:“老爷,不好了,东头的院子走水了!”

“什么?”柳入道一瞬间变了脸色,“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人也不知道!”那家人连忙躬身答道,“就一会儿的工夫,东院就蹿起了老高的火头,大管家命人抬水去救,怎奈火势太大,所以小人也顾不得……”

咣当——

柳入道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砸了个片片粉碎。东院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心爱的小妾青柔。情急之下,他不禁重重一拍桌子道:“好好的怎么会走水?”

这边的声音原本极小,但被他这么一拍桌子,那载歌载舞的歌舞伎便吃了一吓,歌舞乐声顿时停了。诸宾客见此间主人脸色铁青,不由都议论了起来,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各位,实在抱歉,刚才我一时气急,扰了大家的兴头!”柳入道站起来团团拱了拱手,脸上却仍旧绷得紧紧的,“并非我蓄意逐客,而是家中突然走水,若不能尽早扑救,恐怕会殃及此处!今日是我对不起各位,还请大家改日再来!”

听柳入道这么说,在座众人自然是议论纷纷,但是,这水火无情自古就是如此,谁也不会因此而心生不满,因此几个单身前来的客人便率先告退。李纲觉得这场火来得蹊跷,一转头瞥见鲍临以及他的那群家伎收拾停当,似乎准备离开,心中顿时转过了一个念头。

“钱老,这鲍临可是常来的么?”

听李纲问得低声,钱如益不禁有些奇怪,但还是解释道:“他生性狂放,又是江南名士,所以一向是行踪不定,即使如柳世兄这样的家世,真要请他也难得来。今天我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李公子正是恰逢其会了!”

“原来如此。”

李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鲍临在柳府下人的护送下出门,便起身走到柳入道跟前:“我自幼长于江南,早就听过余杭柳翁之名,今日原本想多多请教,却不料遇到了这样的事。柳翁请宾客离开原本是好意,只是,在贵府饮宴之后一听到火情便匆忙离开,这未免也有失客道,若是柳翁不嫌弃,我也想助一臂之力。”

心急如焚的柳入道听李纲这么说,也来不及细想便点头答应。而李纲不走,身为姻亲的钱如益则更不好走,三人便在几个家人的簇拥下出了厅堂,这远远就看到火光冲天,不由全都变了脸色。要知道,这冬日本就是干旱易火的时节,这北风又大,看这架势,即便是扑灭了,整个东院也是难保。当下不仅柳入道加快了脚步,就连李纲和钱如益也匆匆跟了上去。

“老爷!”

柳府大管家柳庆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声音中已经是带了哭腔:“刚才小人清点过了,东院里一共有青姨娘和三个使女,没有一个跑出来!”

听了这话,柳入道登时感到有如五雷轰顶,一下子便软瘫了下去,旁边的李纲慌忙搀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让其直接倒在地上。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自己乃是客人,遥望了一下来回扑救的下人,厉声喝道:“赶紧去报官府,让他们派人来帮着灭火,要是照这样下去,别说整个柳府要烧干净,恐怕左邻右舍都要遭殃!快去!”

柳庆先是一愣,随后一溜烟地便奔了出去。一旁的钱如益则狠狠一跺脚,唤来一个下人命其小心照料,便匆匆出门去找大夫。这一宿,柳府是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当调来了县衙中的数十差役之后,柳府的大火终于得以熄灭。不仅是东院烧成了平地,还殃及了正院的一部分,甚至连柳入道书房中的书也烧毁了一部分。火场中一共抬出了四具尸体,虽然面目焦黑难辨,但据人数看,显然便是柳入道的小妾青柔和三个使女。当消息传到柳入道耳中之后,刚刚悠悠醒转的他顿时又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调来县衙差役的同时,赵鼎也同时赶了过来。此刻,看着只剩一片残垣断壁的院子,他也同样是脸色铁青。尽管火灾是这年头的平常事,但问题在于,恰好是李纲前来拜访柳入道的当口就发生这种事,而且还死了四个人,这实在有些太巧了。

“伯纪。”他扭头看向李纲,语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看?”

“虽然尸体都烧焦了,但若是经验丰富的仵作,应该能够看出点什么!”李纲瞥了一眼那盖着白布的尸体,面上露出了深深的不忍,“四条人命,岂能用一句失火就搪塞过去?”

“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非查一个水落石出不可!”赵鼎狠狠捏紧了拳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前几日正好访到一个仵作,他在这行当浸淫几十年,却因为得罪了前任县令而落职,我刚刚把人请回来。唉,希望能够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希望如此!”李纲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他想到了骤然出现而又销声匿迹的燕青,一时间心绪大乱。这个相府衙内一看便不是容易相与的角色,此事不会与他相关吧?

第十七章 师徒重聚忙密商

砰——

燕青重重地把一个杯子砸了,平日处变不惊的脸上露出了森然怒色。瞥了一眼面前三个噤若寒蝉的汉子,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好啊!当初是谁在我面前夸口说,能够看住柳府,不出一点纰漏?是谁说不出三日便能派出人混进去?又是谁说柳入道肯定就是那个大尊?如今倒好,事情还没有查出一个子丑寅卯,柳府居然就先来了这么一场大火。要是你们动作再慢一点,是不是就替人家背了黑锅?”

这一通声色俱厉的喝斥下来,那三人全都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吭声。昨夜就在李纲拜访柳府的时候,他们趁着前院大宴宾客的当口,认为后院必定空虚,因此仗着艺高人胆大潜了进去,谁料还没怎么开始,就看到东院突然火光大起,三人便匆匆赶到东院想去看个究竟,结果竟碰到了一个夜行人。他们一路追到城东头,交上手后却无法拿下那人,缠斗时又被人耍诈,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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