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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497)

等到高升走后,阿骨打立刻召齐了所有人,把自己的决定说了一遍,岂料竟是人人支持。作为部族中有数的勇士,他们在战场上始终是冲杀在前,此次一个接一个地方地转移,早已让他们憋了一肚子气,因此对于和辽国谍探正面拼一场并无异议。就连完颜娄室也笑道:“宋国若是真的有心取我们性命,足有一千条一万条法子,用不着费这么多功夫。他们不过是要借我们将辽国东南谍探连根拔起,而有此一举,将来我们便能让族人从海路到东南来,到了那时,何愁对南朝情况一无所知?”

“斡里衍说得好!”阿骨打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朝兴奋不已的众人说道,“明日便会有人送兵器过来,大家挑好了之后就好好练一把,这么多天没有杀人,你们应该都憋坏了!到了真正上阵的时候,来一个杀一个,我们也让那些宋人知道,论杀人,我们绝不会输过他们!”

“嗬!”

等到别人离去之后,完颜娄室便走到阿骨打身边,低声道:“三叔,到了那一日,你最好穿上那件内甲!那是萧嗣先的东西,当初就是因为它,萧嗣先才保住了性命。你一身系着我们女真全族的性命,绝对不可轻忽!”

阿骨打脸色微变,但未作犹豫便点了点头。他虽然上阵英勇,却不是只凭一己之力的勇夫,当然明白其中轻重。“你的提醒我明白,只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赌一赌。”

第二十章 步步紧逼欲为营

接到高明传达的指令之后,燕青便把柳家大火一案的一些疑点写成了书信,命人转交赵鼎,这才匆匆回到了安溪镇,再次假扮起了他的纨绔少爷。

此时,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淡淡地对冯廷敬道:“老冯,你是本本分分的江南富户,这一次,我把你拉下了水,虽然你不说,但是,我想尊夫人应该是心中忐忑的吧?”

这些天忙前忙后,冯廷敬早已是身心俱疲,因此竟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然后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言,顿时脸色煞白。要说对燕青当年仗义相助的举动,他是怀着十万分的感激,这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让他帮忙的要求。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上,他却渐渐有些胆寒了。如今镇上老老少少都知道明尊教那位圣母住在他家里,而朝廷以往对付邪教的那种雷霆手段,便如同利剑悬在他的头顶。因此这几日,他的妻子由于太过忧惧,却是真的病了。

可是,一想到当日在泸州城外,燕青眼睛不眨一下地便杀了那十几个抚水蛮,然后又停留在原地等来了对方族里报复的人,协商补偿不成之后竟尽灭了那个几百人的小部落,紧接着又和赶来的另一个部族一起分了那里的地盘和牛马积蓄,最后更在血泊之中和另一个头人把酒言欢。那时他一路随行,这种种犹如恶魔般的行径一直都深深刻在他的心中,一刻都没有忘记。

“七公子,我……”

“老冯你不用多说了!”燕青摆摆手打断了冯廷敬的话,晒然一笑道,“我知道,当初我处理西南夷的那些手段可能吓坏了你。只是,你要记住,他们是夷人,我们是汉人,汉夷之别便犹如天堑一般无法逾越,你愈是对他们怀柔,他们便会认为你软弱,所以该杀的时候就一点都不能手软!你是汉人,又是帮了我的大忙,再者尊夫人的忧惧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怎么会怪你?”

冯廷敬商人出身,对于这种汉夷大防的话似懂非懂,但是,燕青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还是能够听明白,当下顿时如蒙大赦:“多谢七公子的通情达理!”

“先前我对你交过一些底,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有些事我也不想再瞒着你。”燕青既然打定主意对冯廷敬说明一切,自然再没有任何犹豫,“当初我告诉你我是和记马行的少东,其实这不过是托辞,和记马行是我在以前西南马帮的基础上一手建立起来的,所以,说我是它真正的东家也不为过!”

见冯廷敬神情呆滞,他又微微一笑道:“西南的马匹生意,如今有八成都掌握在和记手中。南至大理,西至吐蕃,还有那些西南夷部族,做生意的首选就是和记,这不是为了别的,一是我们的价钱开得公道,其二则是因为我们在官面上吃得开。和记的股东中,既有西南的大小官员,也有京城的亲王勋贵。当今圣上和陈王,便在和记的整个股本中占据了三成!”

“天哪!”冯廷敬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了神,但仍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尽管家财万贯,但是,为了打点上下官员,往往是削尖了脑袋走门路,忍受层层盘剥。莫说是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便是区区一州通判或是一县县令,往往也让他们头痛得很。听得燕青如此手眼通天,他只感到眼前展开了一幅无比广阔的蓝图。

知道火候到了八分,燕青便趁热打铁地道:“你大约在想,我是如何做到这些的是么?”见冯廷敬不自觉地点头,他的笑容愈发灿烂,“朝中官员有朋党,生意人也同样讲一个亲疏远近,若不是我后面有人,就算手段再烈,你以为谁会买我这个二十多岁年轻后生的面子?之所以有那么多人信我,就是因为如今两浙路江南东路经略安抚使高相公是我的义兄。”

这一下子,冯廷敬终于坐不住了,几乎一骨碌跳了起来。江南富商云集,他冯家不过是在安溪镇算一个大户,别说拿到江南,便是拿到余杭也算不了什么,可面前这个居然是货真价实的相府衙内!他压根没有考虑过燕青的话中有任何不尽不实,起身便欲下拜。

“老冯,你这是干什么?”燕青一把拉起了冯廷敬,硬是把他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懂我的意思么?你守着这么一份家当几十年不变,难道就没有别的想法?”

冯廷敬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愣坐在那里许久,突然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他还不至于笨到听不出这种程度的暗示,那是别人做梦都梦不见的好事啊,居然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连家在江南商场的无往不利,不正是因为背后有那位高相公撑腰么?

终于,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七公子,您……您的意思是说,这一次的事情,是高相公的主意?”见燕青只笑不语,他顿时恨自己多此一举,连忙点头道,“七公子放心,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也会把这次的事情料理好,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

“你我之间,哪来那么多客套,要是不相信你,我还会找你么?”燕青轻轻扬了扬眉,脸上露出了一丝奇特的神采,“安溪镇太小了,老冯你一直窝在这里,实在也太窝囊了一些。唉,若不是你的儿子太不争气,否则……”他骤然停住了话头,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点到为止,冯廷敬不是粗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冯府的婚事操办在安溪镇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些年明尊教在江南日益流行,但那只限于下层民众,富户之间虽然也有女眷信教,可毕竟是少数,像冯廷敬这样为了妻子而供奉明尊的更是凤毛麟角。听说圣母住进了冯府,甚至冯家的独子还要迎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不少冯氏族人都跑到冯家苦苦相劝,结果都没说服冯廷敬。临到最后,还有人跑到余杭县衙告了一状,最后自然是被赵鼎三言两语打发了出来——赵鼎眼下追查柳家的事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去管别的,再说,明尊教的事高俅说了任由他们去折腾,到时候若有不对便一网打尽,他胡乱插手做什么?

最终,婚事定在了正月中——这不是冯廷敬有心拖延时间,而是吴若华等人想要借一借春节的喜气。他们这一次如此高调,虽然未曾引来官府的注意,但毕竟心中有鬼,不管怎么说,正月大动干戈总是忌讳,他们也希望能够真正由此渐渐接触官面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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