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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551)

“竟然是吴乞买!”

由于殿中很是安静,因此他这一声低呼自然引起了赵佶的兴趣:“伯章,莫非你认得此次的女真正使吴乞买?”

虽然枢密院北面房如今也兼着对女真的情报搜集工作,但由于女真族中汉人太少,女真人又很难收买,因而绝大多数情报都是通过那些汉商以及汉医方才弄到的。再加上女真诸部之间的关系异常复杂,所以,赵佶和蔡京等人也只是知道吴乞买乃是金国之主完颜阿骨打的嫡亲弟弟,在金国事务上有一定的发言权,其他的却是一概不知。

“圣上说笑了,臣从未去过辽东,怎么会认识吴乞买,只是对此有些吃惊罢了!”高俅又怎能说吴乞买便是将来阿骨打的继任,再说,历史早就改变得一塌糊涂,这些曾经铁板钉钉的人事,又怎会没有变化。“臣只是知道,先前盈哥传位乌雅束,乌雅束传位阿骨打,倘若阿骨打有所万一,那么,承袭都勃极烈之位的,则很有可能是这个吴乞买。”

“这么说来的人都是各国举足轻重的!”赵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便笑道,“朕不必见这吴乞买,便可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约我大宋一同伐辽罢了。将来若是胜了,则我朝取回燕云故地,打的倒是如意算盘!各位卿家,你们怎么看,是否要让金国使节到东京城来?”

把金国使节扣在登州是万万行不通的,但是,让他们到京城来同样是有所不妥,要是同样把人往客省一塞,耶律余睹和吴乞买这两边必然大起冲突。可高俅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并非完全是一桩坏事,在大宋国土上,两边势必不能太过张狂,而在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之后,这条件方面似乎就有待商榷了。

“圣上,金国使节既然来了,我朝若是拒绝,似乎有违大国之道,朝廷还是应该派一官员前去接待,把人带回京城再说。至于耶律余睹,既然接受了仁和太后的旨意使宋,他应该对于这类事情有所准备才是!”高俅见蔡京眼睛一亮,明白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这位首相,索性直陈道,“只需看耶律余睹的表现,便可知辽国究竟有多少诚心。”

然而,这一日注定是多事之日,正当诸位宰臣准备散去时,刚刚那个报讯的内侍又急匆匆地捧着一封函文到了殿外,照例又是一声:“河间府急报!”

尽管知道如今局势瞬息万变,但是,一连来了这么几遭,赵佶也惟有苦笑而已。拆开查看并传阅众人之后,他不由摇了摇头:“人在最危难的时候最怕人落井下石,谁知道辽国如今亦避免不了此种情况。大敌当前,还有人不忘挑起内斗,昔日纵马沙场骑射精通的契丹人,如今看来果然是没落了!”

公文上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魏王耶律淳假托已故皇太叔存有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密诏,称国家危难之际,他临危受命,受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以及皇太叔之称。而这一消息,已经由南京析津府往四处传开了!

第三十一章 闻金使郡王气怒

“你说什么?”

耶律余睹狠狠瞪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咬牙切齿地质问道:“魏王耶律淳称天下兵马大元帅,还说自己是皇太叔,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如今外头都在传!”那亲随见主子脸色不好,哪里敢有半分隐瞒,连忙原原本本地将自己今日在大街上听到的传闻说了出来,末了才补充道,“外头还说,这宋国朝堂上的不少大臣都在纷纷进言,说是应该趁这个大好良机联金抗辽……”

“混账!”耶律余睹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再也忍不住心头那股激荡的怒气。他在辽国宗室之中颇有声名,但别人只知道他的豪爽武勇,少有人知道他同时也具备深重的心机。而此番仁和太后之所以选中他出使宋国,固然是因为他的身份,但也有很大原因是想借着他的豪侠之风来麻痹宋室君臣。然而,无论他怎样城府深重,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再保持镇定却不可能了!

“魏王耶律淳,难道他还嫌我大辽乱得不够吗?”耶律余睹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一个拳头攥紧了放开,放开了又再度攥紧,“还是说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对抗那些女真蛮子?”

听到女真两个字,那亲随又打了个哆嗦,过了许久方才嗫嚅着报道:“启禀郡王,还有消息说,金国……不,女真蛮子的使节,也已经到了登州!”

连闻噩耗,耶律余睹顿时连发怒的兴致都没了,无力地挥挥手示意那亲随退下,自己则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什么鸿鹄之志,什么挥斥方遒,全都需要以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换作当年无内忧外患的辽国,他这个使臣到哪里不是耀武扬威神采飞扬,用得着如今这么小心谨慎?

思来想去,他突然跳了起来,刚才的沮丧之色一扫而空。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唉声叹气自然于事无补,不论用什么方法,他都得尽力去试一试,否则,他哪有脸回国,又哪里对得起对自己此行寄予厚望的仁和太后?

这一日,高俅正在都堂和阮大猷对坐处理政事,一个令史便匆匆冲了进来,气急败坏地道:“高相公,阮相公,那个辽国的兰陵郡王不听劝阻,硬是要闯宫去见圣上,如今已经和东华门外的卫士冲突了起来,王帅已经匆匆赶去了……”

话还没说完,高俅便霍地站了起来。有关辽国的消息之所以会传开,其中当然有赵佶的默许和底下人的推波助澜,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耶律余睹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位高权重如耶律余睹之辈,居然也会仿效那些只知道逞一时武勇的莽夫?

但是,权衡再三,他却又缓缓坐了下来,随口敷衍了那个令史,打发其离去,然后便仿佛没事人一般地向阮大猷问道:“阮兄,你和伯通与耶律余睹打过多次交道,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唔……”阮大猷不防高俅不去处理政事而问起这个,顿时有几分踌躇,“怎么说,此人确实是典型的北地契丹贵族,言谈之中豪武之风显露无遗,我试探过不少弓马上的勾当,他均是对答如流,所谓的宗室豪俊应该不是吹的,此人应该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我不是问这个!”高俅见阮大猷会错了意,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地道,“我问的是,此人心机如何?”

“嗯?”阮大猷这回真的诧异了,连想到自己和何执中几次与其会面的情景,他的心中陡起疑惑,“伯章你的意思是说,这耶律余睹其实是表面豪爽,其实是心思细腻之人?”

“那是自然!”高俅冷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说,“辽国两位太后执政,虽然还得用人唯亲,但是,上京留守是何等重要的位子,岂会轻易许人?耶律余睹虽然是仁和太后的妹夫,但仁和太后还同样有一个带兵的姐夫,何必一定要用更年轻的他?再者,如今出使大宋是何等重要的事,那两位太后会放心派一个莽夫?”

“耶律余睹是在做戏!”

阮大猷终于醒悟到了这一点,不觉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出面揽下这件事。“他身为堂堂辽国正使,正是闯宫来表明己方的态度。即便他眼下筹码最少,但是,大国的脸面不能丢了,所以,越是情况不妙,他便会越强硬!”

“不错,而且正好符合了他的豪爽做派!”

高俅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随即悠闲自得地道:“这不只是做给我们和圣上看的,也是做给百姓和那些不明就里的官员看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辽国雄踞北方二百年,这威名又岂是等闲,再加上东京城据北方边境不过数百里,一旦有变,你说百姓是否会舍弃盛世繁华而面对战事?你信不信,只消这么一次闯宫,明日上奏联金抗辽的人便会少一半!”

正如高俅所说,耶律余睹在东华门充分发挥了一个典型的契丹宗室的形象,而那个被他强拉来的副使早已被一连串复杂的事态弄得头昏眼花,不知作何是好。不是么,他区区一个汉官,有几个胆子劝阻一位正得宠的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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