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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579)

“可是,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吧?”童贯却知道,这些羌人窝里斗虽然是第一把手,但是,对于土地和牲畜人口的贪婪却是一样的,否则,当初积石军那么一小块地方,那个羌族王子也不会拉着区区数百人就做起了一方土皇帝。“凉州等四州都是膏腴之地,倘若他们不肯退出,反而要挟我国,怕是……”

“就怕他们不要挟呢!”王厚一把掀开盖在身上厚厚的毯子,霍地站了起来。“西羌这些年来和夏国一样,越来越不成气候,你看看那些大小首领,有几个是有雄心壮志的?区区一个数千到数万人的小部落,时时刻刻还不忘为了一个首领的位子争来争去,当初赵怀德的往事你可还记得?正要这些人前去逐利争斗,我军在后面看着即可,等到他们前方分赃不匀打起来了,到时候求到我国头上,这出兵方才是名正言顺呢!”

童贯听得后背直冒凉气,他也是阴狠的角色,此时竟有些弄不明白,究竟是朝廷的军令上就是这么写的,还是王厚早就有所预谋打算。想到自己趁着王厚在病中的时候,把权限抢过了大半,他更是心中直犯嘀咕。说是监军,凡事的消息竟然比王厚知道的更晚,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就是打了胜仗,他也休想有所寸进。他哪里知道,京城蔡京和高俅早就达成了默契,刻意让赵佶忘掉了他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既然心中有事,王厚自然不便再卧床养病,很快,他正式到衙理事,连绵不断的军令便从他的手底下发了出去。未几,朝廷又有明令,以他为陇右节度使,这一道旨意一下,顿时在熙河兰湟路的宋军之中激起了轩然大波。大宋的节帅从来都是虚衔,往日武臣即使官拜节度,也不过是遥领,而陇右节度还是唐时所设,以前根本就没有。此时此刻,朝廷突然给王厚加了一个节度使的头衔,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不过是一个名义而已。”

在面对前来道贺的程之邵时,王厚便这样轻松自如地说道:“我不像程兄你,一旦离开了这战场,我便什么都不是,毕竟,我不是严帅那样在朝廷在战场都能够应付裕如的人。如今借着这一道春风,早就按捺不住的羌人一定会找上门来。这样,不用出门去求人便能得到雄兵数万,试问天下哪里有这样的美事?”

在王厚病中,程之邵也署理了一部分军事,听这么一解释,自然是心知肚明。见童贯不在,他稍稍犹豫片刻,随即问道:“那此番王帅准备用何人作为主将?湟州离不开你,你总不会亲自上阵吧?”

“我属意知西宁州刘仲武。”王厚坦然地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刘仲武此人不单单是沉着,而且在战法上也颇有见地,既不会因为轻敌而冒进,也不会因为过于谨慎而贻误战机,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选。不过么,我打算让童道夫也跟着一起去。”

程之邵这回却疑惑了,盯着王厚看了半晌,最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准备让他立功回朝么?”

“他虽然是阉宦,但这些年在湟州还是做了不少实事的,湟州如今需要处理的军务有限,让他上战场也好。”王厚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见程之邵还是不肯放松,他只得笑道,“你放心,此次之所以用他,是因为朝廷需要一个能干的监军,没有其他的意思。如今河北那里正在紧锣密鼓地备战,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监军,朝廷上的那些文官御史难免会叫嚣。再说了,兵权在刘仲武手里,童道夫身为监军,并无干涉的权力。”

程之邵这才知道原来是朝廷的意思,但出门的时候,心中仍然存了一个大疙瘩,回去之后便开始往回写信。他年前也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好容易才逃得生天,由是对高俅送来的那个大夫自然感恩戴德。这一封信写起来极快,他几乎是一挥而就,但在命人送出去之前,他又稍稍犹豫了片刻,最后又写了一份正式的奏疏,这才命两个随身小校一一送往京城。

果然,在得知王厚加了节度使衔之后,十几个羌族首领纷纷前来拜见,每个人几乎都备了一份厚厚的礼物。当从王厚那里听说西平府指日可下,而李乾顺已经准备弃兴庆府的时候,一帮人都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凉州瓜州肃州沙州的富饶,早已看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如今西夏眼看便要被大宋吞并,若不能趁着这个机会捞一笔,抑或是占一座城池,他们岂不是亏了?

所以,当王厚不经意地提起,凉州等地正在集结兵马的时候,一个羌酋便迫不及待地建议道:“王帅,夏国和我羌族诸部的仇隙由来已久,如今大宋用兵顺遂,我们也希望能够助一臂之力。我部愿出兵五千,作为贵军马前卒!”

他这一声嚷嚷顿时激起了无穷附和,好几个羌酋都站了起来,义正词严地表示要出兵助宋军作战,当然,所谓的马前卒不过是说说而已,他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实力,怎么会轻易投入到绞肉机似的攻城战中?

王厚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此时故作惊讶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各位的好意,本帅心领了,只是这出兵一事须得朝廷允准,再说永兴军路和泾原路战事正酣,我这湟州大概不会轻易出兵。”

一句话出口,一群羌酋心顿时凉了半截,但是,王厚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他们又生出了希望。

“我朝希望的就是取回兴灵之地,对于凉州这些地方倒不是志在必得。各位都是羌族勇士,合则力强,只要能够凑在一起出兵,何愁不能下了西凉四州?要知道,最强的卓逻和南军司已经都被抽空了,剩下的便是甘肃军司和西平军司,总兵力甚至不到两万,再加上他们如今都在惶惶难安,说不定大军一到,他们也就会投降了!可惜啊,朝廷不会同意我轻易出兵,否则……”

望着王厚惋惜的脸色,一帮羌酋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一回到各自的地盘,他们几乎是立刻派人出去打探情报,一时间,西凉之地四处可见羌族探马。而甘肃军司和西平军司由于前时抽调人马过多,这个时候只能严阵以待,并不敢主动出击。

而当大观三年八月九日,西平府灵州被宋军占领时,所有的羌酋都意识到,曾经战力远远凌驾在他们之上的夏国,已经是被拔掉牙齿的老虎了!

第十七章 会夏使毫不相让

西平府灵州下,西夏主将李灵运败死!

顺州、静州、怀州三州守军损失惨重,龟缩不出!

而就在大捷消息传到了开封府的当口,李乾顺的使臣李造福也千里迢迢赶到了东京城。由于事情紧急,他几乎是一路换马不换人,数千里的路程只走了七天,但是,这依旧无助于他心中纷乱的思绪。

他是党项王族的后裔,和夏主李乾顺甚至还有些亲戚关系,但是,由于他是文官,在那些以昔日党项贵族为主的军队中并没有多大威信。最最重要的是,李乾顺即位以来多次向辽国请援,而每次都是以他为主。他这么一个翰林学士,已经因为这个原因而背上了请援大使的名头。而现如今,眼看西夏亡国在即,他居然又要背上这样一个沉重的任务。

“天不佑我大夏!”

此时此刻,站在大内宣德楼前,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既希望里面不要那么快传来让自己觐见的消息,又担心大宋天子连见他一面都不肯,再加上天气炎热,他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在日头底下竟是连呼吸都不顺畅。

他的周围只有两个随身带来的奴仆,这不是往日的正式出使,他也没有条件再去讲什么排场,毕竟,此行连性命是否能够保全,还在可知与不可知之间。当辽国抛弃了与其有甥舅之亲的夏国之后,这就意味着,夏国从此之后只能独自面对来自西北的巨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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