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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62)

那为首的中年汉子原本想劫持一辆马车尽快出城,谁知竟遇上了昨日故人,一时愣在了当场。良久,他方才深深一揖道:“昨日多谢官人娘子为舍妹说话,只是如今我们三人得罪了官府,希望官人能将我们带出城去,我等感激不尽!”

高俅昨日应邀去见吕惠卿本就是为了打他们三个的主意,此时心中大喜。昨日的那次偶然相遇中,他已是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火药气味,要知道,这时节根本没有爆竹烟花,火药都是官府严格管制的东西,寻常百姓绝对不可能拥有。既然如此,几个懂得火药技术的人无疑是对己极其有用。

“也罢,我正好也要出城,三位便一同上车吧!”高俅有意暂时隐下了吕惠卿无意追究那一条,见三人无不喜出望外,他便对车夫吩咐了几句,马车很快再次启动了。尽管如此,在过城门的时候,三人全都是神情紧张拳头紧握,直到外间兵丁下令放行时,他们才真正放下了心。

“三位其实大可不必慌张,昨日我受你们牵连进了留守府,正好撞上了吕大人,他已经明言不再追究此事。”高俅这时才说了实话,见三人突然冒出了冲天敌意,他不由摇头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不信任官府,不过如今既然出了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们什么地方都可去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个狗官一伙的!”那少女敌意最重,甚至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天下当官的没一个好人!”

“小凤住口!”那中年汉子却沉稳得多,“这位官人若是有心拿住我们,刚才出城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了。”他歉意地朝高俅一笑,指着旁边的青年和那少女道,“他们是我的师弟师妹,因为自幼成了孤儿,所以一向厌恶官府中人。刚才若有冲撞之处,还请官人见谅!”

第二十七章 百般笼络

从昨日那青年想要息事宁人时拿出的那一把铜板中,高俅就能看出三人的境况极其窘迫,心中早已打下了主意。此时他也懒得计较那少女气鼓鼓的态度,一脸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我又不是什么大官,令妹就是骂两句也不打紧。只是在外你们就要小心一些了,吕大人如今虽然不得意了,但不见得能容忍这种事情。这一次他虽然轻轻揭过,下一次你们便没这么好运了。”

那中年人听得悚然动容,刚才在马车出城时,他就小心留意了车夫的一举一动,见对方递出一个牌子之后兵卒便立刻放行,隐隐已是猜到了高俅身份不凡。“多谢大人教诲,大恩不言谢,我等也不敢再逗留,现在便立刻离开。他日若有机会再遇到大人,我们一定设法报答!”

高俅心中连连冷笑,什么他日报答,这种场面话他在后世的小说里看得多了,哪里会轻易相信。“相逢即是有缘,若是信得过我,大家不妨彼此通了名姓如何?我是高俅,草字伯章,现任端王府翊善,不过一个微末小官罢了。”

对面三人显然没听说过高俅的名字,不过,对于市井小民来说,端王府三个字无疑比任何大官更重,当即就变了脸色。沉默良久,那个年长的中年汉子突然爽朗地一笑:“既然大人如此坦率,我们若是再隐瞒便太不识抬举了。我叫雷焕,这是我的师弟秦玉和师妹冷凤。先师在年前过世,临终前嘱咐我们将他的尸骨焚化,然后带回老家安葬,我们此行是为了护送他老人家遗骨回乡。”

听到最后一句,高俅方才注意到少女手中有一个黄皮包袱,立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三位出这趟远门是为了令师的临终心愿,但不知令师原籍何处,离大名府还远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出远门,信口开河!”冷凤却不像师兄那么放得开,仍旧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目光看着高俅,直到手臂被旁边的秦玉掐了一把才恨恨地闭了嘴。

阅历丰富的雷焕却想到了己方早先的行为举止,心中已是了然。“想必高大人看到了茶馆中秦师弟拿出来的那几个铜钱,这才知道我们这番路程下来没多少盘缠了。”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冷凤一眼,面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不瞒大人说,我们从泸州出发,一路上足足走了大半年,仅有的一点盘缠早就用尽了。好在我们还能沿途卖艺换点钱,否则哪里到得了大名府。不过师傅的祖籍就在大名府馆陶县,从这里过去没多少路了。”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高俅一怔之后顿时大笑了起来,随即对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快马加鞭,务必在今日晚间赶到馆陶县!”

“大人!”雷焕登时一惊,想要说什么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一时竟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

高俅摆手止住了雷焕的谢语,心中一时转过了千万个念头:“今次是凑巧,我正好要到馆陶县拜访一位朋友,既然是顺路,就带你们一程好了。”他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眼三人那磨得不成形状的鞋子,含笑点了点头,“三位为了师傅遗愿奔波了大半年,这最后一点路程便让我做点好事吧!”

一番疾驰之下,马车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馆陶县。只是第一眼,高俅便发觉这个小县城一片繁荣景象,路边看不到任何乞讨者,百姓的身上无不洋溢着一股异常满足的生气。此时此刻,那个刚才一直默不做声的冷凤突然开口道:“大师兄,二师兄,这就是师傅一直念念不忘的馆陶县么?看上去比我们路过的其他地方平和多了,我们葬了师傅的遗骨之后,干脆在这里住下好不好?”

听得小师妹如此不识世事,雷焕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倒是秦玉没好气地打断了冷凤的痴心妄想。“小凤,我们如今只剩下了几百文钱,连安葬师傅遗骨都不见得够用,怎么在这里住下?再说了,这里靠近大名府,最是商旅云集之地,一应物价开销也肯定远远胜于泸州,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通过第一印象和车上的一番交谈,再加上适才的两句话,高俅已经敏锐地感觉到,除了冷凤属于年少无知之外,那雷焕和秦玉都是比较有主见的人,轻易不会相信别人。看到这种情况,他有心放长线钓大鱼,随手从自己的包袱中掏出了一把金银钱。

“雷兄,你们安葬师傅是一件大事,这点钱就先拿去用吧!”不等雷焕出言推辞,他立马补充了一句道,“我只是看你们师徒情义深重,所以想帮你们一把而已。若是雷兄执意推辞误了时光,哪怕令师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会安心的。”

“大人,你……”雷焕这四十年生涯中几乎从没见过好官,更不用说用马车一路送他们来这馆陶县然后又赠银相助了。良久,他才感激地深深一揖道,“多谢大人!大人可否告知此次居处,我们安葬了先师遗骨之后,必会前来拜谢!”

“我就住在县衙东边的清源客栈,不过举手之劳,三位就无需如此客气了。”

见师兄道谢,机灵的秦玉也连忙跟着行礼,只有冷凤仍然僵着脸一动不动。直到雷焕回身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躬身一揖,脸色极为勉强。又一番客套之后,三人方才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高俅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正在他怔怔地想心思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东家,又看上身怀奇技的人了么?”

回头一看见是宗汉,高俅不觉哑然失笑。“又让宗兄你看穿了,我总觉得他们三个人很有些意思,一个冲动一个沉稳一个机灵,彼此正好互补,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自泸州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不过偶遇罢了,今后怎么样还很难说,不说他们了,元朔先生和你那位族弟谈得怎么样?”

宗汉这才从房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他呀,问了我如今的近况之后就埋怨我不该这么没出息,死活让我再去参加制举。他也不看看如今冗官那么多,要实实在在当一个官有多不容易。唉,他以县尉摄县令事已经快两年了,这个暂摄的名头至今未曾摘掉,居然还这么执迷不悟。东家,和这种人说话疲累得很,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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