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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666)

虽然已经年近六旬不复当年壮志,但是,毕竟身为武将的骄傲犹在。他并不怀疑这封信乃是他人炮制,蔡攸当年做过什么样的事,他曾经有所耳闻,而且从寥寥数面中,他也知道这是个好大喜功自负狂妄的官宦子弟,所以,在愤怒过后,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只怕要主动上别人的贼船了。

“不管此信是从何而来,托我转告贵主一声,说是种师道多谢他的好意!”种师道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随手把信搁在了桌子上,“只不过,我向来不喜参与朝廷党争,要我将这封信原封不动地呈上去却不可能,这一点还请你们和贵主交待清楚。”

送信的三人都是绝顶伶俐的人,行前燕青并未吩咐让他们取回回执,甚至没提要什么承诺,所以他们施礼之后便各自退去。倒是种师道站在那里出了半天的神,方才叫人去唤来自己的堂侄种浩云。

种浩云这一年刚刚二十八岁,虽然喜欢舞文弄墨,但一直没有得中进士。他是种师道之弟种师中的次子,虽然也有恩荫,却已经不足以出仕,再加上应试无望,干脆来帮助伯父草拟公文参赞军机,种师道爱他才学,已经决定上奏,保举他为军中书写机宜文字。

“种帅!”

由于是在军中,种浩云自然是不便直呼大伯,而是行了军礼参见。待起身之后,他便瞥见桌子上有一封信,脸上不禁有些疑惑。

“你看看吧。”

听了种师道的吩咐,种浩云方才从封套中取出了信函,匆匆浏览了一遍之后,他心中着实大怒,冷笑一声道:“欺人太甚!”话一出口,他方才省起种师道还在旁边,连忙问道,“大伯,蔡家未免以为我种家无人,况且大伯忠心为国,那一番所为并非存心要牵出蔡家,蔡攸不过是凭着父亲的关系方才能上位,凭什么对大伯你指手画脚?”

事关种家,种浩云言语中便少了些顾忌,直截了当地道:“大伯,你别忘了,蔡相公是什么样的性子,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若是逞了他的心意,将来还不知道要逼迫我们干什么!朝廷的军需他亦敢插手,枉论其他?”

种浩云说的这些种师道哪里会不知道,只是,身为种家如今的掌舵者,他不得不步步小心。文武殊途,他着实一点都不想把一个家族带进这样的漩涡中去。

见伯父面色凝重,种浩云不由心中焦急,突然脱口而出道:“大伯,我种家军威震西北,不但累世忠良,就是功勋,天底下还有哪一家武将比得上?种家和姚家都是山西巨室,可这两年,我种家的声势已经被姚家压下去了。姚雄安抚熙河兰湟路,姚平仲又尚了公主,风头一时无二,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当初姚麟姚帅和高相公的那一点私缘,不就是因为高相公把姚平仲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栽培?大伯,战场上的功勋是重要,但是,那也要朝廷无人掣肘,那也要别人看重我们种家!”

“不说别的,就说当日高相公的举荐之力,大伯你这个时候也不该撇清!”

听到这句话,种师道感到心中一震,终于从患得患失之中晃过了神。诚然,他不一定要真的投靠谁,表明什么立场,但是,投桃报李他还是应该做的。更何况,比起蔡攸的做派来,高俅怎么都要正面一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瞥了种浩云一眼,随即说道:“上次我保奏你为书写机宜文字,枢密院已经准了,这一次……”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亲兵三步并两步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也来不及行礼便嚷嚷道:“种帅,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护送那些人犯去京城的队伍半路遭劫,人已经都停在了卫州!”

第十七章 鹬蚌相争渔翁现

闻听护送去东京城的队伍居然遭到了别人的公然劫杀,种师道的脸色不禁异常难看。所幸先前听了别人的建议,一拨人中只有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证,而真正的人证物证则全都集中在另一路人中。然而即便如此,自己属下的军士遭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依旧让他怒发冲冠。

“欺人太甚!”

继种浩云刚刚那句话之后,种师道的口中也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他才不会相信什么辽国奸细从中作梗的鬼话,那些辽国马贩子不过是寻常的生意人,用得着动用什么辽国谍探加以劫杀?他可不是朝堂上那些什么事都要拐弯抹角想三想的人,他只知道,若是不能澄清此事,那么,他的名将两个字上便会多了一抹无法擦拭的污点。

“浩云,你现在就带人动身去卫州,如果可以,查明事情真相;如果事情诡异难测,那么,你就跟着那些人直接去京城。关于暗路上动身的人,你不用去管,也切勿漏出口风!”

“是,种帅!”种浩云一瞬间恢复了上下奏对的格局,很是严谨地行了一礼之后,却觉得仍有疑问,“那我此次前去京城,该用什么名义?”

“你身上还有武职的衔,再加上我们种家的名头,无论如何圣上都会见你的!”种师道沉吟片刻,又郑重其事地吩咐道,“应付枢密院那里的盘问时,你小心些,尽力表现一下,倘若能够进枢密院,那么,比在我身边磨练更强!”

这种赤裸裸的明示顿时让种浩云心中一惊,但他立刻醒悟到这是难得的机会,连忙答应了下来,随即出去汇合人马。半个时辰后,一支二十余人的马队便从代州城出发,风驰电掣般地朝卫州赶去。

而赵佶在得知此事后自然是雷霆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有人公然袭击朝廷的人马,这无疑是虎口拔牙,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居然还有人死了,就连护送的军队都损失不小!所以,当卫州知州韦武的第二份奏折呈上来,说明了验尸发现的结果后,这位天子自然再也忍耐不住了。

“发文,将此事诘问辽国,朕倒想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怒气冲冲地甩下这句话后,赵佶便拂袖而去,留下蔡京和何执中在那里面面相觑。不多时,内廷便有旨意,传召宣抚河北郑居中回京,而这个消息不禁给了蔡京当头一棒。

接到这道旨意,郑居中不由得欢欣鼓舞。由于高俅的千叮咛万嘱咐,他在河北一直都是万分经心。巡视边防整饬军队,再加上料理民政,成日里都是忙得团团转,而这样的忙碌亦换来了良好的结果。由于他刻意交结笼络,那些在河北京畿一带根深蒂固的士大夫交口称赞他的政绩;而他从来不刮地皮的行为,同样让百姓啧啧称赞。一时间,在河北京畿一带,郑居中的风评扶摇直上,而在听说皇帝要召回郑居中,他在河间府的临时居所顿时呈现出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景象。

“郑公此次回京定然是要大用了。”

“不错,郑公如此高风亮节,岂是朝堂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小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郑公他日执掌政事堂时,天下百姓就要有福了。”

尽管竭力克制心头喜悦,但郑居中依旧是难掩面上喜色。他一点都不怀疑赵佶此次召他回京的用意,很显然,天子官家是对最近朝堂的格局不满了,也希望政事堂能够变一变。所以在这种当口,他这个沾了一点外戚身份的人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应付了一大堆上门奉承的官员,他立刻打点行装起程。此时已经是七月末的时节,虽然不如盛夏那般酷热,但一路上闷在马车中的感觉并不好受,等到抵达了京城之后,他先去递了公文,然后回到家好好洗了一个澡,这才感到精神利落了一些。

“夫人,京城中如今情势如何?”

王氏正在为郑居中打点到时入宫朝见时的公服以及金带等物,闻听这句话,顿时冷笑一声道:“还能怎样,不断有人往高相公身上泼脏水,仿佛要证死了他里通外国这四个字。只不过圣上又怎么会答应,御史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人落马了,刘正夫要不是资历长官职高,肯定是第一个倒霉的。你此番回来是要大用的,有什么章程你可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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