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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91)

“那就有劳郝兄了!”高俅含笑点头,目送郝随离去之后,他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然而,当他转身准备离宫时,眼睛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倩影,脚下登时有些移不开步子。

由于深知禁中防戍的惯例,因此他很快避开了几起巡宫禁卫,蹑手蹑脚地绕到了佳人身后,冷不丁出声唤道:“伊容!”

“啊!”伊容差点把手中的银瓶都摔了,回头一见是高俅登时大恼,“你没事躲在人家身后干什么,要是摔了太后要的泉水,你赔得起么!”随口吓唬了几句,她顺势左右环视了一番,见别无外人方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今日是元旦大朝会,你不用在大庆殿站班?”

“我是什么牌名的人,那个地方怎么会有我的份?”高俅自嘲地苦笑一声,又注意到了伊容手中的银瓶,“我记得太后用来泡茶的多是露水或是旧年贮存下来的雪水,这泉水又是怎么回事?”

“唉,还不是为了圣上的病?”伊容心不在焉地答道,俏丽的脸上也隐现忧色,“圣上虽然已经能挣扎着上朝,但毕竟病体尚未痊愈,何况昨夜……”她突然煞住了话头,警惕地张望着四周,这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昨夜圣上召幸了三位嫔妃。”

“什么?”高俅闻言不由瞠目结舌,尽管知道赵煦异常热衷于女色,尽管知道赵煦曾经召来道士教授房中之术,尽管知道宫中大小嫔妃都曾经暗藏过助兴秘药,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在这种大病未愈的当口,堂堂大宋官家竟连身体都不要了,只顾着宣淫,这不是自己找死?

伊容却不知道高俅正在腹谤连连,她还以为高俅同样是心中担忧,又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太后早已忧心忡忡,因此从道观求来了几个方子,其中便有一个药引是山泉水,所以才让我到膳房去取。”

“原来如此。”高俅微微点头,却突然出手抢走了那只银瓶,“我此刻出宫正好太早,太后那儿我已经多日未曾前去问安了。”

“你……你这个无赖!”伊容的脸上现出一朵红云,但声音却低了许多。好半晌,她才开口问道,“那件事……你知道了?”

“端王已经告诉我了。”高俅捧着银瓶的手突然一沉,一时间,他刚才的伶牙俐齿似乎全都不见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恭喜你终于得脱这深宫大内。”

“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么?”

“我……”

“你知道么,曾经我的夙愿就是能被放出宫去,但现在,我却宁可在慈德宫终老一生。”伊容突然抬起了头,眼眸中尽是水光,“官宦人家的女儿多在十五六岁便都婚配,即便我真是太后的亲侄女,此时出宫也未必能够找一个好归宿,还不如……”

“伊容!”高俅闻言大惊,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了伊容的衣袖,“难道太后已经……”

伊容深深地看了高俅一眼,突然劈手夺去了那个银瓶,转身就朝小径深处奔去,不一会儿便离得远了。此刻,高俅却只是呆呆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良久才起步追了上去。说不尽的恩德说不尽的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把一切想得太过圆满了。慈德宫向太后,这样一个在深宫之中待了几十年的女人,岂是能够轻而易举看透的?

第十六章 朝会风波

郝随匆匆从侧门进了大庆殿,到御座前交了东西,一双眼睛立刻东张西望地找起了人。很快,他便瞥见了站在曾布旁边,几乎在打瞌睡的赵佶,连忙悄悄地往那边挪去。他一边走一边心中庆幸,一来简王赵似正在另一头和章惇说话,没功夫注意这里;二来曾布又是有名的善于机变,若有事情也能提醒一两句。

“端王,端王!”

正打瞌睡的赵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见朝会压根没有结束的迹象,他不由恼火地朝声音的源头望去,一见是郝随立刻收了怒色。此时,他旁边的曾布也好奇地往郝随望去,毕竟,这是元旦大朝会,一点点失仪就有可能被御史台弹劾的。

郝随如同泥鳅一般挤到了赵佶身侧,轻声把高俅的话复述了一遍,而随着他的话语,赵佶的脸上由红到白,最后竟是成了铁青色。良久,他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郝随,今天的事孤王决不会忘记,你放心,这么一点小伎俩还奈何不了孤王。”

曾布瞧见郝随离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赵佶身边,扔过一个眼神询问事情缘由。待听得赵佶解释了一遍之后,他也着实吃了一惊,要知道,求神问道之举虽然在官宦人家很是流行,但宗室卜问前景却是犯忌的。身为宗室便注定不能参与朝政,问什么前途都是白搭,除非其人有心问鼎大位。想到这里,他立刻把端王府那个家人咒骂了千万遍。

“端王,你确认拿着你的生辰八字去卜问的那个人忠心耿耿?”盘算再三,曾布还是忍不住问道,“能够在王府执役的至少都应该学过规矩,即便在蠢笨,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忌。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他原本就是受人指使?”

“不可能,老黄自从孤王开府时就一直服侍左右,应该不会……”赵佶的声音嘎然而止,尽管也曾经审问过这个老家人,但是,他只在老糊涂三个字上动过脑筋,根本没有想过那个方面。可是,怀疑的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中一转就彻底消失了。“他虽然在内院执役,但很少有登堂入室的机会,更没有机会知道什么大事。曾相公放心,孤王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那就好。”曾布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听见殿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宣告。

“辽国使节,海陵郡王萧芷因觐见!”

一时间,无数大臣都小心翼翼地扭转了头,往日辽国来使虽然也有位高权重的,但比起萧芷因无疑却差了一截。谁都知道,现任辽帝耶律洪基已经离死不远,今后即位的一定是燕王耶律延禧,而萧芷因作为耶律延禧最器重的心腹,将来肯定是辽国最炙手可热的权贵。这样一个人物屈尊作为使节,实在是有点过头了。

萧芷因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大庆殿,丝毫无惧于那些善意或是恶意的目光。在单膝下跪说了一大通典型的外交辞令之后,他方才递上了国主耶律洪基口述,燕王耶律延禧亲笔的国书,而后就是一些各色各样的礼物了,其中甚至包括五百匹燕云战马。

在御座上支撑了一个多时辰,赵煦早已有些倦怠,只是考虑到萧芷因是辽国贵胄方才勉强提起了精神。在好不容易听完了那长长的礼单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口说了两句问候的话。谁料就在此时,萧芷因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了一番话。

“大宋皇帝陛下,外臣此次代表我大契丹皇帝远来,除了向陛下表达我国君臣的善意之外,另外的目的则是为了见识一位贤王。”他仿佛没听见大殿中的一片哗然,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曾经有来自大宋的商人在我契丹境内说,有一位亲王曾经在登州大旱时免去了自己庄上子民的税赋,甚至拿出了自己囤积的粮食散发给灾民,如此义举殊为可敬。不仅如此,听说这位亲王善于丹青书法,诗词歌赋无所不通,外臣自己平日也很喜欢这些风雅之道,所以希望有机会能像这位亲王讨教一二。”

尽管萧芷因始终没有说是哪一位亲王,但是,这么一番话听下来,几乎十之八九的朝臣都把目光投向了赵佶。端王赵佶的书画诗词和他的风流一样有名,然而,萧芷因前面提到的事情却没几个人听说过,即便是御座上的赵煦也是一样。在不少朝臣议论纷纷的同时,赵煦也向自己这个一向宠爱有加的弟弟投去了意味难明的目光。

“想不到朕的弟弟端王竟能在异国享有如此盛名!”赵煦按捺住心中复杂的情绪,语气很是淡然,“朕的诸多兄弟中,端王人品贵重,而且又好学上进,朝中大臣也是人尽皆知。海陵郡王既然有意切磋,那朕择日便给你这个机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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