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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150)+番外

“皇上如何想,不是我一介民女能揣测的,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仿佛早就知道皇上会选中我似的!”

陈善昭见章晗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因为入夏渐渐毒辣的日头,亦或是因为到底带着几分羞涩,不施脂粉的面颊微微泛出了红晕,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就指着那大槐树道:“太阳底下说这些太热了,咱们树下谈?”

“世子这咱们两个字,说得倒是顺口!”章晗挑了挑眉,但却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可待走到荫凉的树底下,她却又抬起头来盯着他,“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顾左右而言他蒙混过去!你知不知道,前几日下小定的时候,宫中是按照亲王妃的份例送来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陈善昭见章晗那薄嗔浅怒的样子,只觉得鲜活而又真切,答了这么一句后,忍不住又端详了那张脸好一会儿。直到她几乎柳眉倒竖,他才漫不经心地笑道,“我是赵王世子,如假包换的天潢贵胄,可也是和你一样,小小年纪便到了陌生地方,不得不孤单单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人。”

章晗顿时怔住了。见陈善昭微微抬起了头,目光专注地抬头看着树叶缝隙中星星点点洒下来的阳光,那样子仿佛根本不觉得阳光的刺眼,浑身上下竟流露出一种让人刺痛的寂寥,她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别一直抬着头看太阳,虽说是树荫底下,可看久了眼睛还是容易流泪,回头刺痛受伤就不划算了!”

陈善昭这才垂首,又侧过了头来,脸上流露出了温和的暖意:“那次在隆福寺我磕破了头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不由分说便把我训斥了一顿。明明有父母却不能在膝下承欢,明明有兄弟却不能起居同处,还要提防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明枪暗箭,那种寂寥和无助,你是最知道的。”

“你……便是为了这个……”

见章晗轻轻咬着嘴唇,陈善昭便耸肩一笑道:“当然不止是为了这个。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只觉得很惊叹,一个能够自己下狠手割破自己喉咙的姑娘,我从前没见过。第二次在六安侯府见着你的时候,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竟然知道外间的民生,而且在锦衣卫临门的时候还能临危不惧,我就更有兴趣了。后来在大中街上,你扮着个装腔作势的大家贵女,替顾家做那样危险的勾当,我怎么能不留心你一下?没错,你爹和你哥哥,是我设法调入赵王中护卫的。”

从前的疑惑得到了证实,章晗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生出了更深的惘然。然而,陈善昭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背着手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和你定下同盟,我其实最初并没有指望太多东西,可是,一次又一次煞费苦心的传书,递着那些要紧的消息,我忍不住想多见见你,而你也真的让我一次又一次见到了,即便只是看一眼,难得才能说上一两句话,可咱们也算接触过了不是么?至于这婚事是如何成的……呵呵,是我的设计,但也是老天爷开眼。就算我想吹吹耳旁风,也得你有事情让我使人去吹不是么?”

章晗见陈善昭笑得异常畅快,心中的不安也好惊疑也罢,仿佛都在这一刻化解了不少。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道:“你就不怕,只是瞧见了我好的那一面……”

“没关系,你看到的,难道就不是我好的那一面?”

听到陈善昭这自以为是的回答,章晗原本那激荡难平的心顿时为之一滞,随即就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世子倒是真敢说!什么好的一面,我瞧见的却是你装傻充愣,把一个个人耍的团团转,最后闷声大发财!”

“这个比方不错,我喜欢。”陈善昭咧嘴一笑,两颗雪白的门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要让人看见你的价值,而我却不能让人看见我的价值。所以,你机敏稳重,我书呆随性,这不是正好天生一对么?”不等章晗再次翻脸,他便又似笑非笑地说道,“话说回来,好容易能相见一次,你就不想问问,你的父兄如今如何?”

“我爹和我大哥怎样?”

章晗话一出口,见陈善昭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才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又被他三言两语引诱得坠入了彀中。然而,当他含笑娓娓道来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地觉得,此时此刻站在这大树底下,夏日的燥热仿佛都已经褪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凉爽。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玉虚观中定鸳盟(下)

入了五月,便是渐渐进入了一年中最热的时节。而江南的夏季更是比北方来得早,再加上湛蓝的天空连一丝一毫的云彩都没有,那蓝色虽则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可毒辣的日头就很不招惹人喜欢了。奈何大树底下的荫凉秋韵是完全不敢凑上去的,只能和沈姑姑一块躲在了墙根底下,间或往那边厢相对而立的一双男女看上一眼。

远远望去,就只见陈善昭一身灰色的衣袍,嘴角含笑,看上去显得从容儒雅,章晗一身荼白,亭亭玉立仿佛出水白莲,清冷而又俏丽。她越看越觉得那是极其相称的一对,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起来。直到意识到身边就是沈姑姑,她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下目光,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暗自叹息了一声。

倘若是沈姑姑上次说的是真的,赵王府此次定了婚事的其他三位郡王,两位庶出的也就算了,未来的郡王妃家中也不过四品官,可嫡出的那位宛平郡王,却是迎娶了定远侯的独女,日后这妯娌之间若是有纷争,自家姑娘又没有得力的娘家可以倚仗,处境未必就会真的如此时花前月下郎才女貌一样如意。

树荫底下的陈善昭,此时此刻说起的正是章晗的父亲章锋和大哥章晟。他简略说了战报上头的那些数字,知道章晗并不关心这些,他便轻声说道:“父王和武宁侯分兵两路之后,最初父王的进展并不顺利。一来父王对辽东并不熟悉,二来从沈阳出兵之后,便渐渐深入了女真人的地盘,还是三弟亲自请缨,带领麾下五千人马充当先锋,你爹和你大哥便在其中。三弟那性子你也知道,是一员勇猛绝伦的猛将,你大哥么……呵呵,乍一看和我三弟差不多的脾气,但却狡猾得多……”

听陈善昭在那说父兄如何与东安郡王陈善嘉定计,如何以章晟假冒陈善嘉为诱饵,如何与女真人谈判,如何偏师奇兵突袭……章晗听着一幕一幕,只觉得惊心动魄,尤其是章晟利刃加颈临危不惧时的那种惊险,和人比武慑敌,东安郡王陈善嘉和父亲率军偷袭的那些经过,她几次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到最后,她终于有些醒悟了过来,忍不住瞪着陈善昭道:“世子难道学过说书?这跌宕起伏的光景,说得宛如亲见似的,真是好口才!”

“没想到被你觉察出来了!”陈善昭微微一笑,面带促狭地说道,“是三弟在父王的奏折中夹带了一封战报,所以大略是这么一回事,至于你大哥被人刀架在脖子上是不是如此临危不惧,我只能估摸着他这人死硬的性格,应该差不离才对……别瞪我,再瞪就不好看了!”

尽管早知道陈善昭就是这么个性格,可如今真的面对这么一个油盐不入的人,章晗却觉得满身无力。更何况,沈姑姑和秋韵虽不在面前,可就在那边墙根底下站着看着,她也不能真对陈善昭怎样。暗地里记下这笔账之后,她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有之前那捷报是怎么回事,你仿佛早就知道了,可朝廷上却一丝一毫风声都没有?”

“入夏之后,两淮一带雨水渐多,冲垮了道路,以至于到南京的官道上拥塞严重,即便是驿马信使也被堵了不少,所以被堵住的不单单是父王的捷报。”话虽如此,陈善昭却讥诮地挑了挑眉,“再加上各式各样的小事故,晚三两日自然就是家常便饭。只要赶不上万寿节,就盖不过太子九叔的那份大礼,只是别人不会想到父王为人也有谨慎的一面,从早年开始,写奏折送入京都是一式两份。给我的一份不是走的那条官道,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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