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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367)+番外

等到陈榕行礼告退,他方才缓缓走上前去,紧挨着陈善昭停下了步子,却是居高临下声色俱厉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朕此次为何如此大动干戈!就算不是淄王所为,他是受人陷害抑或者不知情,朕自然会严加彻查还他一个公道,你如此心急火燎入宫替他陈情,难道就不怕人说你是心怀叵测,淄王背后的人就是你?”

“回禀父皇,儿臣今日无论来与不来,昔日儿臣与十七叔常常同进同出,又是长宁宫的常客,这些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十七叔为人宽仁好文,不好纷争,这些也是众所周知的,今次他会突然沾染上这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焉知就不是因为从前和儿臣来往甚密,于是方才被人有机可乘?父皇之前因这场闹剧引来的那些建言,令母后赐诸王世子郡王等宫人,足可见洞悉其居心,今次偏偏查到十七叔身上就线索断了,焉会不知是同样的道理?恕儿臣说一句斗胆的话,就算有人可能陷害四弟,把事情栽到儿臣身上,也比十七叔所为可信得多!”

说到这里,陈善昭稍稍一停,旋即抬起头直视着皇帝,却是再也没说话。看着眼前的儿子,陈栐一时心情异常复杂。

陈善昭真正懂事明礼长大的这段时间都不在自己身边,也就是定期朝觐的日子,父子俩方才能够相处一段时间,因而,陈栐对这个儿子的认识,除却那些传言中的温文有礼执拗书呆子等等各色好坏评价,就只有那些定期往来的书信,短时相处的印象,以及陈善昭做的那些事情。正因为陈善昭做事素来缜密周全,和传闻中大相径庭,因而这会儿面对这么一番话,他心里很想相信,但潜意识中的那股疑忌却仍是挥之不去。

究竟是有人要引得他父子相疑,陈善昭和陈善睿兄弟相争,还是陈善昭有意要利用这一点,让他认为这些都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盯着陈善昭又看了好一会儿,他最终垂下了眼睑,满脸疲惫地说道:“你也出去候着,让朕一个人待一会儿!”

等到陈善昭行过礼后起身退出,陈栐方才回到宝座坐了下来,一手支撑着脑袋仔细思量着即位以来的情形。他最擅长的是打仗,但打仗有明确的敌人,只要能够激发兵将的武勇,策略得当,他不论什么难打的硬仗都有把握去拼一拼,但治国却不一样。他之前回朝平定废太子之乱,只是呆了一天就匆匆回北边领军去了。而等他大胜回来封了太子监国,朝政已经上了正途,这其中多亏了陈善昭此前打下的基础。可这些天来,他有心清洗,但杜中查探下来的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联却让他投鼠忌器,毕竟,他是皇帝,但太上皇犹在犹掌权!

他想着想着,耳边又想起了前几日夏守义的劝谏:“皇上,无论废太子党羽,还是秦庶人旧部,除却十恶不赦非杀不可的,其余人等不妨择优启用,尤其是文官。以示皇上虽因军功赫赫名扬天下,治天下却不因旧功旧情。毕竟,马背上以武得天下,却不能马背上以武治天下。”

就在他沉思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小骚动。他才眉头一皱,从就藩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的内侍马城却快步进了门来,到御前行礼之后低声说道:“皇上,出事了!淄王妃突然见红要请御医,奉旨去看守淄王府的唐顺竟是不肯通融。亏得世子妃正好来探望,因命人去太医院……”

陈栐听到见红两个字,面色就一时大变,听马城啰啰嗦嗦这么一堆,他顿时恼怒地重重一拍扶手道:“别说这么多废话,人眼下如何?”

马城犹豫了片刻,这才声音低沉地说道:“齐御医虽然赶过去了,但听说淄王妃人已经虚弱得很,抬回房去的时候,身下还在流血。听世子妃派的人禀报,情形似乎很不好……”

闻听此言,陈栐的脸上顿时尽是阴霾。女人小产的事,他不止见过,而且是从傅氏身上见过。他和傅氏少年夫妻,傅氏生下陈善睿一年多后又有了身子,却因为他带军出征,城内陡然混入蒙人奸细而一片混乱,傅氏强撑着出来稳定局势,一直撑到了他回来便昏倒在他怀中。那时候他没有后来的赫赫声势,只是个刚刚就藩的年轻亲王,见到妻子那因流血过多而脸色惨白倒在怀里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了!而因那件事小产之后,足足调养数载,傅氏方才有了咸宁公主,在那之后即便他们再恩爱,她也再没有生育过。

“派人送淄王回去,再从太医院调两个最擅长妇科的御医过去!”

陈榕是顾家的外甥,若真的正室嫡妃有了什么损伤,日后伤及子息,势必会生出怨恨来。他能够荣登大宝,嘉兴公主联络的那些姊妹们助他良多,更不用说奉天殿传胪日,顾氏兄弟加入,拖延了很长时间,这才有最后的大获全胜。出了这样的事,如今已经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得着眼于大局……

想着这些此前盛怒之下一时没考虑周全的事,眼见马城匆匆出门,想到陈善昭此前所言,陈栐忍不住伸手按着身下的宝座,继而沉声叫道:“把世子给朕叫进来!”

当淄王陈榕气急败坏地从宫中回到淄王府之际,看到的便是门口守着的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卒。他根本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就一路径直入内,当来到后头的存心阁时,听到里头传来了轻声的抽泣,面色苍白的他忍不住脚下一颤,犹豫许久方才打起帘子进了西屋。紧跟着,他就听到了此前被张茹配了管事,如今留在身边当了个管事媳妇的紫晴的声音。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就是见红了吗?想当初我有身孕时也见过红,孩子也顺顺利利生了下来,如今王妃这胎一直小心安养,怎么会保不住?你若是不行,就换别人来!”

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张茹突然看见了陈榕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禁脱口而出叫了一声殿下。等到陈榕跌跌撞撞走过来,蠕动嘴唇仿佛要对她说些什么,一直勉力支撑的她方才整个人一松,竟是就这么瘫倒在了他的怀中。那一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回来了,他终究平安回来了!倘若他担了什么罪责或是就此出了岔子,即便她将来平安生下孩子,那也只会无依无靠,就和她母亲一样!

第三百章 夫妻共苦,兄弟生隙!

齐御医所说的话,章晗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

无非是什么见红之后耽搁了,再加上忧思过重以致胎儿受损,强保就是将来生产也不会顺利,总而言之是极力避免让他这个御医担上干系。而等到随着淄王陈榕回来的两个御医小心翼翼一一上前给张茹诊脉,道出来的也都是几乎相同的话时,她就只见陈榕那脸色犹如冰雪一般,反而张茹紧紧握着丈夫的手,那脸上虽然悲伤,却仍是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如释重负,心里一时生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三个御医尽管措辞各自不一,但小心谨慎透露的意思都只有一个,淄王妃肚子里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若是拖着只会殃及母体,必须早下决断。看一眼紧咬嘴唇的妻子,扫一眼三个战战兢兢的御医,陈榕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旁的章晗身上。尽管刚刚回来的时候没有和章晗打过招呼,但他当然知道,若非章晗赶到,这御医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请来,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及时从宫中出来!更不要说,陈善昭那会儿还入了宫来替他说话。

他轻轻揽紧了怀中的妻子,旋即抬起头对面前跪着的那三个御医说道:“你们去商量开方子吧,记住,要稳妥。若是出了一丝一毫的纰漏,本藩绝不会放过你们!”

“是。”

待到那三个御医慌忙答应一声起身退出了屋子,又隔了许久,张茹方才稍稍动了一下,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开口说道:“殿下,您出去一会儿好么?我有些话想对世子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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