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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373)+番外

尽管陈善睿仍是有些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但王凌知道能够暂时把人劝服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因而,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头轻轻搁在陈善睿的肩膀上,想着这时候陈善昭和章晗是怎样的情景。想必,陈善昭终于得到了东宫名分,夫妻俩应该正在相对庆祝吧?

梧桐苑的正房明间后头,小小的方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和平日里一模一样,唯一例外的便是一个银执壶。伺候的丫头已经都被屏退在了外头。此时此刻,章晗给陈善昭面前的银杯中斟满了,又给自己浅浅斟了半盏,这才放下执壶双手捧起酒盏道:“不论怎么说,都是可喜可贺的事,毕竟越过了这道沟坎,我敬世子爷一杯。”

“可这道沟坎后头,还有漫长的路要走。”陈善昭举杯一饮而尽,旋即便淡淡地笑道,“天底下最难当的就是太子,古往今来,能够平安即位的太子恐怕连一半都没有,死了废了的比比皆是,所以从今往后,你得做好陪我一块吃苦头的准备。”

“再苦,能苦得过你在北平,我在京城?既然那时候都熬过来了,我还怕今后吃苦?”

陈善昭见章晗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把玩着手中空空的酒盏,这才露出了自失的笑容:“不知怎的,今日在文华殿听到那个消息,看到弟弟们那些反应,我就不知不觉想起了小时候。那次我陪父皇去打猎遭人行刺休整的两年,不但三弟,就是二弟和四弟也常常来看我。因为大夫嘱咐尽量少沾油腻荤腥,可我被憋疯了,到后来只想吃肉,结果他们三个就互相配合着去厨房里偷鸡腿,偷红烧肉,四弟人最小,却最灵活,不但偷着给我吃,还自己也吃得满嘴流油,一来二去就给母后发现了。”

见章晗听得饶有兴致,他那笑意就更深了:“母后沉下脸一问,二弟吓得打哆嗦什么都不敢说,三弟拍胸膛说都是他的主意,四弟就不干了,振振有词地说歪理,道是那大夫医术不精云云,摆事实讲道理,说我的脸色比之前好,就是因为有好东西吃下肚子,足可见他们没错,错的是那个庸医。母后气得要动家法,结果我下床替他们苦苦哀求,结果兄弟四个一人挨了好一顿训斥,每人罚抄三遍孝经。四弟却还和我讨价还价,让我替他抄,他继续替我去偷好东西吃,可母后看得严了,于是他只能给我搜罗各式小玩意儿,还有我想看的书。”

说到这里,陈善昭忍不住拿过执壶给自己斟满了,又再次一饮而尽,眼睛竟是亮晶晶的:“当年我们兄弟都很亲近。所以,从北平来到京城的时候,我很不习惯。皇爷爷首先是皇上,然后才是祖父,其他的人表面上都客客气气,背后却是暗箭不断。吃亏吃多了,我总想着北平,甚至午夜梦醒的时候,枕边就湿了……那会儿每年父皇母后和这些弟弟到京城朝觐的时候,总是我最高兴放松的日子,一晃,我在京城已经呆了十年,一切都大变样了。”

当陈善昭再次伸手去拿执壶的时候,他却发现一只手已经轻轻按在了壶盖上。他抬起头看着章晗,嘴角一挑道:“今晚这种时候,且让我放纵一次吧。”

想想这执壶之中的酒终究有限,章晗最终还是缩回了手,就只见陈善昭又给自己斟满了,随即喝酒如同喝水似的一仰脖子倒了进去,因叹道:“这世上没有不变的情分,大家都已经长大了,难免各有各的心思,就连我,也从没想过要放弃那个位子!自古以来,有争过皇位的皇子能够善终的,但不曾有被废的太子能够逍遥终老的。此番父皇能够这么快下定决心,除了十七叔的事,还有母后的劝谏,皇爷爷的压力……总而言之,我是因势而立,并不是父皇真的认为我比四弟强。”

一把掀开了壶盖,径直把一整壶酒咕嘟咕嘟倒向了嘴里,直到酒液顺着脖子流淌了下来,他这才抓着壶晃了一晃,见其中空空如也,他随手把执壶丢到了一边,任凭其在地上骨碌碌滚来滚去。那一瞬间,哑然失笑的他就这么站起身来。

那一刻,章晗明白了陈善昭心中的无奈。孤身一人在京城打拼多年,最终终于让父亲得以荣登大宝。可如今即便他封了太子,在皇帝心目中,恐怕只会觉得对不住陈善睿!正如同陈善昭说的,此前那件事情虽说是被永远封存了下去,但正因为没有查出结果,所以已经是梗在每个人心中的一根刺。哪怕是东宫有主,名分已定,隐患却根本没有消弭!

第三百零五章 诸王贺东宫,皇后留长孙

和去年腊月初六册封陈栐为东宫的时候相比,这一年四月十六册封东宫的仪制,虽不如那大乱之后江山有主那样大振人心,可终究是让混乱了一阵子的局面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就仿佛和天上很不给面子地淅淅沥沥飘了好几日的小雨一样,君臣众人看着那位从奉天门身穿九章九旒的皇太子冠服缓步行来的新任东宫,心头也是各有一番滋味。

依照仪制一丝不苟地行礼之后,等到承制官秉制书而出,跪伏于地的陈善昭竟是觉得心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荡,仿佛是从前曾经经历过一次那么平静。

“树之后王,所以辑宁黎献;承之储副,所以安固宗祧。故能崇四术之科,为万国之本。长幼君臣之序,齿胄知归;温文恭敬之风,群生攸属。古之制也,其在兹乎。朕长子善昭,聪睿夙成,端庄特秀。三雍礼乐,必也生知;五官辞藻,居然暗合。体道为器,非假於学问;资灵授德,自符於神解。夏弦春诵,地义天经。立人之道既彰,为子之诚皆著。今昇平在运,中外咸宁,将有事於元良,固不逾於三善,宜光近日之敏,俾则前星之耀。今册皇长子善昭为皇太子。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当初太上皇册封陈栐为太子时,因孝慈皇后早逝,三妃皆为庶母,自然不好受东宫行礼,自然便没有这一条。如今皇后傅氏既在,册封礼后,便是朝谢中宫。当陈善昭受册后一身皇太子冠服到了坤宁宫外时,就只见四周仪仗齐备,等到依礼升殿,看着一身祎衣的母后端坐于正中的宝座上,那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他一时不禁觉得心中滚热。

若没有母后一再进谏,哪有他的东宫之位?

“小子善昭,兹受册命,谨诣母后殿下恭谢。”

殿中两拜,出殿又是四拜,尽管陈善昭还有众多话语想和母后说,但知道此时此刻不是时候,在人引导出坤宁宫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那高高的中宫大殿一眼。而傅氏还后殿之际,亦是忍不住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好一阵子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长子,明知道其少时遇刺体弱,可在他十二岁那年,却不得不狠心依照规矩让其入京,多年来即便不是不闻不问,却也差不了多少,远远没做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职责。如今,最该给长子的东西总算是给了他!

陈善昭朝谢中宫之后,便是诸王朝贺东宫。自从定下了册立东宫的日子之后,那些个作为王叔的亲王们此前受诏入京朝觐已经当了一回磕头虫,如今谁都不愿意再去跪拜一回自己的侄儿,因而哪怕很不情愿地留下了自己的嫡子或是庶长子,他们也都紧赶着回封地去了,只有淄王以王妃需要调养身体为由暂时留在了京城。即便如此,这一日他这个长辈仍然恩免东宫行礼,带头的便成了陈善恩这个诸王中年纪居长者。

换了乌纱折上巾以及盘领窄袖赤袍常服的陈善昭升殿,等诸王由东鱼贯上了台阶,先于殿外俯伏四拜之后,陈善恩便由赞者引入殿内。

“小弟陈善恩,兹遇长兄皇太子荣膺册宝,不胜忻忭之至。谨率诸弟诣殿下称贺。”

眼看着诸弟以及在京诸王世子及郡王在殿内殿外行礼如仪,陈善昭又瞥了一眼俯伏拜贺的陈善恩,目光还想去找陈善睿时,却发现那些礼服几乎一模一样,自己只能从排位顺序艰难地把人找出来。在册立东宫和诸王的消息传出之后,他和陈善睿便没有见过几次,兄弟之中只剩下了不过相见时那一点头的情分。因而,当拜贺之后陈善恩辞出殿中,引着诸王再次四拜,经历了此前斋戒排练等等折腾了大半个月的陈善昭看着他们再次前往中宫拜贺,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打量了一眼春和殿这座东宫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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