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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391)+番外

东宫的库房里倒是有用玉石打磨而成的席子,但一来太凉,二来如此奢侈太扎眼,章晗自然没用,此时听说顾淑妃送来了这些旧物,她少不得道了一声费心多谢。又留着夏雨说了几句话,眼见人要告退,她突然开口问道:“对了,娘娘可知道开平的消息?”

此话一出,夏雨顿时有些面色不自然。可见章晗目光犀利,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欠了欠身道:“回禀太子妃殿下,娘娘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因为事情还没个准数,所以奴婢来之前特意嘱咐过不得提起。娘娘还叮嘱说,若是太子妃殿下问起,就让奴婢转告殿下,开平乃是重地,北地驻军这么多,绝不会有失。”

“我知道了,你回头转告娘娘,就说多谢她的好意。”

章晗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事,当即让单妈妈又去取了刚得的两匹云锦,并自己从前打的两条络子,让夏雨带回去送给顾淑妃。然而,等到单妈妈送了人出去又进来禀报时,她便沉声说道:“妈妈,你亲自去一趟清宁宫,设法问一问太子殿下是否知道开平有战事。”

这突如其来的指令顿时让单妈妈大为诧异,但仍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当即亲自走了一趟。足足小半个时辰后,她方才回转了来,却是对章晗一五一十地说道:“太子殿下说并不知道此事,但请太子妃殿下放宽心,他一定会……”

“妈妈,开平远在数千里之外,我就是担心也没用。你立时去挑一个机灵的内侍,去盯着蔡亮!”

见单妈妈一脸的措手不及的茫然,章晗自然不会瞒着她这位素来对陈善昭忠心耿耿的保母,让人坐下之后,她就郑重其事地说道:“如今我人在东宫,不比从前在赵王府出入方便,很多消息都会送过来,更何况太子殿下不在。而且,长宁宫太上淑妃都知道如今酷暑,我又怀相不好,所以让人刻意隐瞒着我,蔡亮怎会贸贸然来报?而且,他既是受殿下之命在文华殿行走,纵有消息,也该先向殿下禀报,然后才告知于我,哪有本末倒置的道理?”

被章晗这么一说,单妈妈顿时醒悟了过来。想起蔡亮那会儿气急败坏地过来,声音又大,若是只对自己悄悄说也就罢了,她必然会为了不让章晗担心选择瞒着,可偏偏惊动了在里屋做针线的芳草,那丫头总是脸上藏不住事,她不禁又惊又怒。本以为蔡亮不过是怀着忧切的无心之失,如今看来,这个家伙极可能居心叵测!

一时间,她再也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身跪了下来:“太子妃殿下,都是奴婢的疏失……”

“这怎么能怪妈妈。”章晗伸手就扶住了单妈妈的胳膊,“蔡亮跟着殿下也有一年多了,要说也是我和太子殿下失察。再说,事情如何还不知道,先盯着就是。你回头找个妥当人给清宁宫送东西的时候给太子殿下捎个口信,只说此前开平那消息是蔡亮所传就行了。”

尽管章晗竭力不让自己去思量开平的情形,又让人盯着蔡亮,然而,接二连三的消息仍然从各种空隙传进了东宫。什么北平行都司全宁卫遭袭,卫城残破;什么开平左屯卫遭虏寇突袭,损兵折将之外,粮库亦是损失不少;什么开平卫主将曾经出城搜敌,险些中伏……林林总总的消息虚虚实实,再加上朝堂上吵翻了天,竟是给因为太上皇重病而犹如一锅滚油的宫中又浇上了一瓢油。

因而,这一日当刘御医再次前来诊脉的时候,望闻问切之后,他见屋子里就是单妈妈和金姑姑两人在侧,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妃殿下可感觉到,近两日腹中偶有疼痛?”

章晗闻言立时一把捏住了扶手:“确实有,刘御医可是觉得有什么缘故?”

由于章晗此前暗示过,秋韵又干脆直接明示,因而刘御医人前人后唉声叹气,没少说章晗这一胎如何怀相不好的话。此时此刻,他知道不是打马虎眼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低声说道:“恕臣明言,恐怕太子妃殿下得有个预备,这一胎兴许会……兴许会早产!”

尽管知道自己这一胎不比第一胎顺利,更知道刘御医对此还颇有把握,但一听到早产这两个字,她仍是一颗心猛地一缩。不但是她,就连单妈妈和金姑姑都为之勃然色变。而刘御医见她们都是明显措手不及,慌忙又解释道:“不过太子妃殿下也不用太过忧心。倘若如今是数九寒冬,那一旦早产,孩子夭折的可能性很大,但如今正是夏日。尽管于孕妇来说难耐,但对孩子而言却要容易耐受得多。而且只是万一,并非一定。只要做好万全的预备,臣会力保殿下母子无虞!”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太上皇迁居之后一度冷冷清清的清宁宫,近些日子却一直都是人来人往。可这种人来人往带来的不是热闹,而是让上下内侍宫人全都胆战心惊的恐惧。历朝历代,但凡进了宫的人都少有能出宫,而一旦伺候的主人有个什么好歹,运气好的还能转调他处,但运气不好的,尤其是服侍帝后的身前近侍,在帝后身故之后,去守陵已经算是最好的下场了。

因而,哪怕身为管事牌子的路宽,这短短大半个月中,身子也佝偻了许多,须知他才四十出头,在宫中的太监当中,决计算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此时此刻,呆在西暖阁外头的他瞧见前头有个小内侍飞快探出头来,冲着自己做了个手势,他立时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殿下,皇上来了!”

等到皇帝陈栐到了西暖阁门外,陈善昭已经迎了出来。皇帝摆手示意陈善昭不用多礼,就这么站在门外问道:“太上皇可好些了?”

陈善昭轻轻摇了摇头,面色黯然地说道:“儿臣亲自喂了大半碗参汤,其他的东西几乎都下不了口。”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陈栐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便当先进了西暖阁。待到了御榻前,见太上皇虽是醒着,但显得又衰弱又苍老,他便在榻前跪了下来,轻声说道:“父皇,儿臣来看您了。外头诸事都好,您且安心养病。”

太上皇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看清楚陈栐的脸,他便蠕动了一下嘴唇。陈栐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把耳朵贴了上去,然而竭尽全力也只能听到几个意味不清的字眼。为难之下,他随眼一瞥,见陈善昭就在身后,当即吩咐道:“善昭,你来听听太上皇吩咐的是什么!”

见太上皇只这么片刻便已经脸色流露出用力过度的红色,陈善昭生怕祖父出什么岔子,不禁犹豫了片刻,随即方才在祖父那略显浑浊却很坚决的目光注视下,上前一步跪在了地平上,又将耳朵贴在了祖父的唇边。在仔仔细细听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听明白了其中内容,侧过头后便看着父皇说道:“皇爷爷……想见见二伯父和九叔。”

父亲要见秦庶人陈柏和废太子陈桦?

皇帝顿时愣住了。尽管那是犯下大逆之罪被褫夺爵位废为庶人的罪人,但仍是太上皇的儿子,他的兄弟,他不由得仔仔细细斟酌了起来。足足好一会儿,见太上皇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便点点头道:“既如此,儿臣便把他们宣召过来!”

天子下旨,幽禁咸安宫的废太子陈桦自然比他幽禁在宫外宗人府的二哥陈桦先到清宁宫。也不知道他是生性爱洁,还是派过去的内侍紧急帮着收拾了一下,头发梳理得温丝不乱的他穿着那一件葛衣,脚踏布鞋,乍一看去就仿佛是寻常文士,脸上没有囚徒的疯狂,反倒显得颇为平静。然而,当他来到御榻前时,却只是扫了一眼侍立在床头的皇帝陈栐,旋即目光落在了被陈善昭搀扶着半坐而起的太上皇身上。看着这个消瘦苍老完全没有昔日雄风的父亲,他非但没有跪下行礼,而且还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此时一片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尽管皇帝陈栐不知道太上皇为何要突然见这大逆不道的兄弟二人,此时此刻仍是沉声喝道:“老九,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悔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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