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或长或短的时间(143)
然后,他们带她去审问室,做入狱初审。很巧,恰是刚才她审问傅默呈的那一间。她换了个位置,从审问人变成了被审问人。
她平静坐下。
防爆玻璃另一侧的审问人算是老同事,严天世案件里负责追查另一条线的刘组长。多年工作经验,什么怪事都见过了,此时倒也很平静。只是说话语气仍比审问寻常犯人时温和得多。
他拿着她的个人资料,按程序,先做了基本信息核对。
刘组长说,“九号嫌疑人,谢亦桐。”
谢亦桐说,“我是。”
“今年多大?”
“二十六。”
“出生地?”
“中国繁市。”
“哪个学校毕业的?”
“观岛戏剧学院。”
“都做过什么职业?”
“剧院剧作。初中数学老师。调查员。”
“你父亲是谁?”
“谢宣平。”
“他是做什么的?”
“十年前是新闻记者。现在我不知道。”
刘组长点点头,在记录簿上简短地写了些什么,手里的资料轻轻翻了一页。
谢亦桐眼睛一动。作为曾也坐在玻璃另一侧的人,她知道这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已经结束,开始进入正题的意思。
刘组长问,“九号嫌疑人谢亦桐,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谢亦桐说,“曲立玲。”
“她是做什么的?”
“商人。”
“你了不了解她经营过、投资过什么项目?”
谢亦桐细细回想一阵,把在经济新闻里见过的都说出来。地产。教育。生物制药。影视文娱。海外旅游。人工智能。通信。曲立玲资产雄厚,集团子公司众多,只要是有潜力的项目,很多行业都插过一手。
刘组长说,“你知道她涉足过金融领域,犯过金融罪吗?”
谢亦桐说,“我没有在经济新闻上见过相关报道。我不知道。”
“她是你母亲,而你对她动向的了解仅止于经济新闻?”
“不只是经济新闻,”谢亦桐说,“她养过几个男明星,上过娱乐新闻。所以,还有娱乐新闻。”
“也就是说你们之间没有私人来往?”
“吃过几顿饭。”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四年前。七年前。”
“那时候有什么交流吗?”
“聊了几句天气和古代希腊史。”
刘组长抬眼看她一下,片刻后,在纸上记了些东西。审问室的玻璃天花板上,监控摄像头与录音器一下一下闪着红光。
他说,“你们母女关系很不寻常。九号嫌疑人,曲立玲女士是你的亲生母亲吗?”
“是。”
谢亦桐始终很平静。
刘组长手里的资料又翻了一页。“你知道曲立玲、曲听棠姐妹与已经去世的亚洲富豪严天世之间的来往吗?”
“我知道曲听棠是他的属下。”
“那么曲立玲呢?”
她没有立刻回答。
刘组长说,“即使你与曲立玲关系不佳,不了解她的实际动向,但当你知道她的妹妹曲听棠与严天世有密切关联的时候,你有没有怀疑过她本人也在暗中与严天世勾结?”
“……有。”
“那么你为什么不查她?”
“因为我很快想到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冷淡,社交圈也几乎没有重叠,曲听棠认识严天世,不代表她也认识严天世。”
“你的意思是,你是凭理智决定不查她底细的?”
“是。”
“九号嫌疑人,你在繁市二中与曲听棠虚与委蛇的时候,却不查她的亲姐姐曲立玲,这到底是理智分析之后的决定,还是因为她是你母亲?”
“……”
她没有说话。
刘组长微微抬手。见他示意,谢亦桐这边的警卫走上来,把一份调查资料摆在她面前。是上周她被通知停职时上级部长桌上那份文件的副本。
她把它慢慢翻开。
刘组长说,“这份报告是第三调查组上个月全员无休的工作成果,当时风险很高,差点有组员丧命。你关系不佳的母亲曲立玲是个手段狠辣的人,她把自己藏得很深,对一切对她有威胁的东西从不手软。”
谢亦桐静静翻阅着手里的调查报告。
刘组长又说,“正如你所见,她同繁市本地的很多势力一样,与严天世暗中勾结,但她更聪明,胃口也比旁人大很多。其他人只想向在繁市挥金如土的严天世要一笔高额好处费,而她利用他大量购置地产的行为对繁市经济系统造成的冲击,妄图把这个城市抽筋扒皮,用它的血充实自己的钱袋子。如果不是七号嫌疑人的秘密资料递交及时,我们的调查人员又足够细心很快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她很可能已经毁掉一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