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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下或长或短的时间(60)

作者: 折冬声 阅读记录

“小谢老师好。”

“你好。”

厉深远走出几步远,又折了回来。“小谢老师,我有一件事。”

“怎么了?”

他毫无惭愧。“我今天没写英语作业。”

谢亦桐说,“教英语的是傅老师。”

厉深远想也没想。“但改作业的是你。”

“我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给他改作业了,我又不是他的秘书,”谢亦桐说,“你没写他的作业,你告诉他自己去。”

“哦,”厉深远拍着篮球,把身体一偏,朝着谢亦桐身后某个方向大声说,“傅老师,我今天没写英语作业。”

谢亦桐扭头看过去,傅默呈正跟同一办公室的老教师欧阳老师走在一起,两人说着话,自不远处经过。

他也抬头看了过来,对上她视线。

谢亦桐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身后,只听见厉深远解释着自己为什么没写作业,以及他手里的篮球声。再远一点,他说的什么,也已听不清了,只剩下篮球声。

咚。咚。咚。

她脚步总下意识地要停顿,因为对篮球声有一种本以为早已消失褪去的本能。她有点烦躁。

-

谢亦桐一路上都在思索的问题在走进房间后出现了另一个更妙的解法。

王某强打电话来了。背景音叮叮砰砰的很嘈杂,听得出他最近不太好,声音只比气若游丝多了一丝。

他说,“唉……”

谢亦桐说,“哦。”

“唉……”

“哦。”

“唉……”

“你在练功?”

“我在叹气。”

“你叹完了吗?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王某强连忙说,“我有,你别挂。你挂了我就挂了。”

显然,两个挂的意思似乎不太一样。

谢亦桐说,“请你有话直说。”

王某强道,“我听到一点风声,嫌疑人傅某在繁市教育局动了点手脚,似乎正在想办法,打算把你调走。”

谢亦桐说,“你的网通得太晚了。我已经收到教育局的解雇通知了。”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她竟然在向一个解雇过她的人说她又被解雇了。

王某强十分震惊。

他说,“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你被解雇了,就不能继续呆在那里,就不能调查嫌疑人傅某和他家藏在学校里的秘密,就更查不出大恶人严天世跟境内勾勾搭搭到底是想干什么——那我岂不是要修一辈子的铁路?”

“铁路真可怜。”

“拜托,我也很可怜。”王某强说,“怎么办怎么办?”

“不如你最近多练习练习跑步吧。”

“练习跑步有什么用?人类这种脆弱的东西跑起来就那么点速度,追踪车时速一百二十公里,我一下子就被人逮住了,永远逃不掉,还不是修一辈子的铁路。”

“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多跑跑步锻炼身体,身体好了,铁路修起来才快。”

王某强指责她。“你好没有同情心。”

谢亦桐道,“我为什么要对一个解雇我的人有同情心?”

“我又不是故意解雇你的,这不是为了国家安全吗?”

“铁路也可以提升国家安全。”

“但它不会提升我的安全。”

“国家比你重要多了。”

“你真的好没有同情心,”王某强说,“拜托,想个办法,救救我。”

“我想不出办法。我人生地不熟。”

“唉……”王某强又叹了口气,低低念叨着,“繁市,繁市,繁市……”他忽想起什么来,不太确定地说,“虽然不太清楚嫌疑人傅某在教育局的人脉是谁,但你说,要是教育局局长年轻时候的暗恋对象给他打电话稍微说一说,他是不是就愿意发话让你留下了?”

“你认识教育局局长?”

“不认识。”

“那你这主意的可行性在哪里?”

“可行性在于,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暗恋谁。”

“很难想象在主词都不确定的情况下乱安上去的谓词能有什么确定性。”

“我太不懂你说话的具体术语,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怀疑是不成立的,”王某强说,“因为,做到了局长,年纪一定不小,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就没有不暗恋那个人的。”

“你指的是人民币上的哪一位?”

“拜托,跟金钱无关,那叫一个年代的信仰。精神信仰、梦中女王。”

谢亦桐听了这话,隐隐想起个人来。是了。王某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观岛大剧院院长的位置,并不是毫无来历。

谢亦桐说,“一手创办观岛大剧院、五十年前闻名亚洲的戏剧女王鹤临是你的谁?”

王某强沉默一阵。

挺奇怪的,他这么个平日里一点小事便会兴奋起来的人,在与大人物沾亲带故时竟是毫无得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