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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天南地北和咫尺方寸(16)+番外

作者: 自律的大洋芋 阅读记录

妇女看出了心月的不安,解释说:“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别多心,我来就是想问问,问问你,我儿子他有没有什么话留下。这个事,也没想到,也是太突然,没个准备…”

她发出沉重的叹息声,讲不下去了。

心月摇了摇头,可那妇人还是一脸期待的样子。心月只能撑着手肘往高处挪了挪身体,清了好一会嗓子,可说出的话还是带着痰鸣的气声。

“没说什么,没…咳咳…有话,我…咳咳咳…不知道…咳咳咳…他的情况,我也不认识他。”短短的一句话说完,心月的脸已经因为咳喘变得发烫。

那妇人失望地垂下眼睛,无所适从地在床前站了一两分钟,终于沉默地朝心月点头告别,转身朝外走去,临出门前她又折返,离心月不远不近,眼睛里闪现出泪光,语气却是温厚的。

她说:“姑娘,人还是活着好,你好好的吧。我带他回去了。”

心月看着那妇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姨回来了,把心月的挎包往被子上一放,让她点点里面的东西。

小姨抱怨着外面湿冷的天气,转头就看到心月脸上挂着两串眼泪,她叹了口气,问:“咋个了嘛?又不高兴了。”

两世为人,现在过的就是下辈子了,前世于心月来说,只剩下这个小小的挎包,她所有的物件都在告别的仪式里丢弃了,这个包和性命都是失而复得的。

心月把耽误说话的分泌物都清除了一遍,哑着嗓子问小姨:“小姨…咳咳…你告…诉我,这手…术费…咳咳咳咳…是怎么解决的?”

小姨还是回得敷衍:“跟你这个娃娃说了,先不要操心这个,好了再说。”

心月坚持:“说嘛!!!” 随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小姨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说:“我说了你又要生气。”

“你说。”

“你也能猜出来。”

“你直接说。”

心月眼睛咳红了,盯着小姨等她回答,小姨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回答:“是你爸爸。”

……

医院的钱是心月父亲给的,警察最先联系上的就是他。

无论如何心月和父亲的户口还在一起,在当年仓促而决绝的分离中,母亲本着绝不成全“狗男女”的心思坚决不离婚。她死后,心月和父亲甚至不愿意为分户口本的事情再见一面,到现在为止,他们在户籍上还是一户人家,警察一查就能找到。

心月在ICU的那些天,她父亲其实一直在医院陪护,是作为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那个人。他知道心月一直恨他,不愿意见到他,就把心月的小姨接来照顾心月,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心月苦笑,这个“人情”,她好像欠得太大了。

小姨告诉心月,她的父亲留了一张卡,里面还有近十万块钱。她从隐秘的裤袋里掏出那张卡给心月看了看,然后又收进口袋。

小姨解释说:“卡先放在我这里,你这血气胸要花钱的地方还多得很呢,老张的护理费,我们的伙食费,住院费,医药费,我住的旅馆费,样样都要花钱嘞!”

心月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可以独自下床去卫生间了,她希望小姨回去照顾自己的家,不要为自己耗费更多时间和精力,她也实在不想听小姨念叨对大孙子的想念,对家里牲畜庄稼的担心了。

小姨喋喋不休地驳斥了心月的建议,在她的打算里,这回她不会让侄女任性了,出院后她就会把心月带回家去,让她好好养病,好好过年,让她以后都跟自己一起生活。

“你以后的人生还长呢,小阿月。人活着就不能想太多,想多了就烦恼多,人好好的活在世上比什么都重要。我照顾你,就像你妈照顾你,哪个喊我是你姨妈呢,你妈走得早,我就要帮她管你。”

小姨一席动情的话直让心月泪流满面。

外面还是连日的阴雨天,心月在医院的回廊上来回地走,锻炼因卧床太久而萎缩的肌肉,小姨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小心护着她不被别人撞到。

心月的身体一天一天恢复起来,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了。人睡不着的时候就容易回想往事,她觉得是时候把事情捋捋清楚了,人总不该永远混混沌沌地过下去吧。

躯体的生命失而复得,那情感和灵魂也应该重生了,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新的自己。

如今的心月已经不年轻了,思想并不像十七八岁时那样尖锐偏激,她对父亲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咬牙切齿的仇恨,对他的反感更像是从小以来情绪的惯性延伸。

如今,心月一直仇恨着的人给予了她恩惠,在金钱上慷慨地帮助了她,这导致她对父亲的情感变得混乱且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