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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天南地北和咫尺方寸(26)+番外

作者: 自律的大洋芋 阅读记录

也许日子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下去,心月就会像小姨说的那样,慢慢忘记那些难过的事情,变得开朗起来,过几年找个能对她好的男人结婚,人生也就妥当了。可命运喜欢捉弄凡人,特别是那些不太幸运的人。

在心月照常上班的一天,她看到了父亲,准确地来说是父亲一家三口。心月在父亲的眼神注意到自己之前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父亲如今像个真正的城里人那样穿着质量上乘的衬衫搭配休闲裤,皮肤更白了些,显得更年轻了。“那女人”穿着一身绣着精致花纹的淡色连衣裙,头发打理得很精致,戴着细细的银色金属框眼镜,还是一派娴静温婉的模样。他们的孩子看起来清秀伶俐,头上戴着塑料王冠,手里拿着玩具剑,嘴里嘟囔着一些动漫人物的台词自己玩得开心。

他们一家人看起来非常富足、和谐,的确更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心月一件一件扫描他们买的高档玩具和模型,几件玩具的价格加起来就是心月两三个月的工资,可见父亲对那孩子的宠爱。

心月没敢再看他们第二眼,也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认出了她,把钱包递给那女人后匆匆地离开了。

其实心月没有感觉愤怒,只是有些窘迫和心酸。父亲一家显然过着非常富足且幸福的生活,而她和母亲却像是落荒而逃的失败者,一个疯了死了,一个生活潦倒,孤零零地在世上苟活。

心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机械地报价格,收钱,找零,双手递小票,再说谢谢惠顾欢迎您再次光临,完了赶紧招呼后面的顾客上前结账,没再去想他们。

那种类似委屈的情绪在她胸口越积越满,心月只能强自把“闸门”拉上,把眼泪堵在眼眶里面不许它们出来。

虽然心月不想承认,但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她连接几天郁郁寡欢,每天下班后连工服都不想换下,不吃不喝地躺在地铺上默默伤心,委屈得心脏都在疼痛,眼泪都快流干了,只能等哭累了才能睡着。

坏情绪一直没有好转,心月觉得熬不下去了,她对收银员的工作也更加厌烦,每天闷声不响地干着活,心境却前所未有地阴沉。

因为长期独来独往,她已然成了别人眼里傲慢无礼的怪人,是被其他员工排挤的对象,主管无数次说过她的脸太丧太难看,劝她学学微笑服务,可心月觉得自己很难做到,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真的笑不起来了,每当她装作要笑的时候,眼泪却会流下来。

受糟糕情绪的影响,心月在工作上的疏漏也多了起来,连续几天不是收到假丨钱就是找错零钱,而这些损失都是需要收银员自赔的。

终于在一个顾客当面抱怨她收款慢后,心月下定决心离开了,她把柜台的钱款拿出来去和主管对账,不管那些还在排队结账的顾客,也忽视掉收银组长的大声斥责。

心月对组长说她不干了,要结工资,组长愤怒地骂她,说像她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到哪里都混不开,要结工资就先去财务室缴罚款。

心月去找财务,年轻的出纳冷看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财务经理的办公室,心月站在财务经理面前等了很久,经理终于打完电话,一脸不耐烦地告诉她,押金的500块钱扣除服装和其他耗品,还有两百块的结余。但是按规章制度,心月没打报告没走程序辞职就自行离岗,要罚款2000元。心月算了一下,这个月她工作了三天,加上押工资的半个月,算起来还倒欠公司的钱。经理拿出了白底蓝字的员工管理制度指给她看,用力戳了戳罚款金额,冷着脸让心月去找财务结清罚款之后再领剩余的押金。

心月很生气,但嘴笨不会争执,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那一年心月舅舅的儿子寸景华和小姨的女儿杨书琳都考上了大学,舅舅和小姨都不富裕,便和心月商量先把心月妈妈存折里面的钱取出来做学费。舅舅和小姨对她说,这个钱算心月的表哥表姐向她借的,等他们工作以后再还给心月。

心月觉得自己能养活自己,不需要花母亲的遗产,也就没觉得这个做法有什么不妥当。

在心月的家乡,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前往东部沿海地区的工厂打工,听说工资都比较高,很多人能拿三千来块一个月,这个工资让心月动心了,她买好了月底的火车票,只在临出发时用短信告诉小姨她的这个决定。

在工厂找活其实并不容易,被黑中介骗过两回后,她只能自己去厂里问人家要不要工人,能进厂也未必能找到适合的工种。心月尝试了好几个厂的活,从鞋厂、制衣厂到电子厂,终于在一家电表厂的质检工位上稳定了下来,一干就是一年半。可辛苦劳累存下的积蓄最后也被金姐骗光了,她没想到自己辍学打工三两年,归来仍是赤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