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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阙(198)+番外

作者: 枫桥婉 阅读记录

只是这一刻一等,就到了酉时,阶前已经要下霜了。帝都腊月的天格外酷寒,殿前请罪的几位兵马司指挥使在簌簌寒风里从午后一直跪到现在,又冷又惧,个个都是面无人色。

皇帝却始终没有宣召。

眼看外头天已经黑透,高匪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点灯,轻手轻脚地迈步走到里头,却发现皇帝没继续在龙椅上坐着,不知何时,站到了墙角的刻漏前。

高匪跪地磕了个头,屏息静气地起身,将两列落地宫灯依次点亮。明光转瞬撒遍整座殿宇,也照见了皇帝身前的水滴刻漏。

他背着身,高匪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刻漏,情绪不明地说道:“酉正一刻,外头下霜了。”

高匪提着心,干巴巴地应了个“是”字,一时间也没摸清楚皇帝是什么意思,正暗自想着,就听皇帝又道:“他还在外面?”

这一下午的功夫,再加上皇帝现在这句话,高匪已经隐约咂摸出一点不对味来了,当下心里一跳,急忙回道:“是,楚侍墨先前在外头刻那枚羊脂玉印章,后来天暗了,大约是怕失手刻错,就收了起来,干脆这么等着了。奴婢说陛下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是劝了几回,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怕陛下气坏了龙体,不肯去偏殿候着。”

高匪说完话,小心翼翼地觑着皇帝。

殿内又是一寂,明烛静静燃着,间或发出烛花爆裂的噼啪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听起来格外令人揪心。

过了许久,高匪也没等见皇帝的回应,他几乎以为就要这么继续耗下去的时候,却见皇帝突然抬手捂了一下脸,近乎挫败地道:“让他先回去明承殿吧,就说……就说朕要处理一下外头的那几个人,不想让他看,晚些……晚些时候就回去。”

“记得让人给他煮碗姜汤,看着他喝完,不要受寒了。”

第97章 圣心(一)

楚珩走后不久,宫外快马赶来了个天子影卫,是凌启派来的人,递了张字条,呈到了御前。

皇帝看了一眼条子上的三个字,眉头微拧,面色沉了沉,挥手令影卫退下。

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指挥使在寒风里跪了几个时辰后,终于被宣了进去。

御案旁的一地狼藉还没有收拾干净,到处都是玉器瓷盏飞溅的碎片,圣上发了多大的火,由此便可见一斑。

几个人进来的时候,死的心都有了,两股战战地走了几步,忽听得上首传来一声撂笔的响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金砖地面上,面如死灰地膝行到了御案前,连连磕头请罪。

皇帝倒没再为难他们,三两句话就将事情交待了下去。

案子凌启已经去查了,接下来不用多说,五城兵马司直受天子影卫调配。几位指挥使罚俸一年,一人赏了六十廷杖,先挂在身上,等事情完了再分次去领。

这是很轻的处置了。

在煌煌赫赫的帝都内城出了这样的乱子,还险些波及到皇帝,五城兵马司万死难辞其咎。

现在降罪的旨意下来,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对于军营里摔打久了的将领们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

几个人伏首谢了恩,心重新塞回了胸腔里,如释重负地躬身退下。

擦了擦额间冷汗,才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再次传来皇帝的声音:“刘南松——”

被点到名字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南衙指挥使,刘南松一颗心当即蹦回了嗓子眼上,跪下道:“臣在。”

其他四衙将军也连忙一并转身跪了。

一阵沉默后,几个人额间再次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皇帝屈指叩了几下龙椅扶手,过了良晌,意味不明地开口问:“内城那一块儿,是该谁管?”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帝都各区兵马布防,每月都要上奏折向皇帝详细禀报一次,若说陛下忘了?打死他们也不信。

被点到名字的刘南松,以及他右侧的一人立时白了脸。刘南松战战兢兢地道:“回陛下,属东衙指挥使裴良栋辖下。”

——恐怕这才是要真正问责吧,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着,裴良栋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伏首待罪。

正殿里死一般的沉寂。

孰料半晌后,皇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轻抬手指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在场的谁也不敢起。

“陛下,臣死罪……”裴良栋汗流浃背伏倒在地上,额头磕得青肿。

皇帝不置可否,再次淡声道:“退下吧。”

几个人踏出殿门的时候,脚已经彻底软了,还是殿前侍卫扶了一把才将将站稳了身体。

天威浩荡,圣心难测。

谁也不知道陛下最后那一问是什么意思,像是头顶悬了把刀,时刻惊惧难安,尤以东南两衙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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