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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阙(61)+番外

作者: 枫桥婉 阅读记录

楚珩神情不动,淡淡看着颜懋,片刻后张口道:“我以为颜相该知道……”

“知道你幼时不足,害过大病,而后就留下了病根,经脉滞涩。”颜懋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将楚珩会说的话讲完,他垂眼转着茶杯,像是走了一下神,过了片时,淡声继续道:“高门世家总爱联姻,除了摆在眼前可见的利益,还有一样。”

他忽然抬眸看向楚珩的眼睛,缓缓道:“他们想要保持并延续血脉里的‘优秀天赋’,所以高门著族代代都有佼佼者,寒门小姓几代未必出一个。这也是为什么,世族里嫡庶总是界限分明。”

“你生母,名叫姬无诉樰。”颜懋的语气不急不缓,平声说道:“她是建宁三年大赦天下的时候,成德皇后做主从掖幽庭里放出来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这个和后来的漓山东君同宗的女子很奇怪,她根骨尽毁,过往所有的一切模糊不清,所有带有她名字的籍册都被人悉数销毁,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她曾与漓山有关联。”

楚珩面上不动声色,衣袖掩着的手却微微一紧。

他知道他的母亲,姬无诉樰,十七岁以前的她,很强。可就像曾经还不是东君的姬无月一样,她很少踏出漓山,也很少为人所知。

但正因为神秘,涂抹起来才更为容易。

漓山上一任掌门叶云岐,在建宁元年的一个大雪夜,亲手将自己爱徒姬无诉樰所有的一切尽数销毁抹去,余下的只言片语被封存在望舒殿的一间清室里。

漓山所有的典籍中不再有她的名字,漓山如今的弟子也并不知道,很久以前,他们有一个叫姬无诉樰的师叔,她十七岁前,曾经是既定的东君。

“所以颜相想说什么?”楚珩沉声问。

颜懋不语,偏头往窗外看去。

今早还大晴的天穹不知何时竟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细碎飘落,若仔细看,便能注意到灯下的细雪中间夹杂着几点别样的白,那是水榭对岸的照水白梅。飞花与雪融在一处,在晚风里穿庭越水,迤逦前行。

室内再次安静,良久,颜懋转过头来,看着楚珩,淡淡道:“我四方游学时曾见过一次姬无诉樰。”

颜懋顿了顿,说:“在她十七岁以前,于朔州北境,小重山。”

“北境经年有雪,小重山上白梅纷纷。人常说北境飞花踏雪城的剑,心行即剑行,心至即剑至。意思是踏雪剑歌的要义在于心意之所至,利剑之所指,追求人剑合一、我心即剑的境界。”

“当年还不是成德皇后的北境大小姐顾徽音曾经作过一副画,画上是个穿白衣的少女,在白梅纷飞的小重山上青锋出鞘,刃指群雄。雪光揉进剑光,花色如同剑色,小重山白梅三千也比不得她一身素白风华绝代。”

“那画上题了一行字,上面写——‘花如雪,剑如雪,持剑的人亦如雪’。后来被世人传出来,都说这是在写飞花踏雪城的剑。”

“你觉得这其实是在写谁?”颜懋问楚珩。

第29章 如雪(二)

沉默再次笼罩满室。

暮夜渐渐降临,北风更紧,水榭对岸的白梅被寒风卷起,掠过半丈湖面,在明灯下与细雪无声纠缠。

窗里窗外都是寂静。

良久,楚珩忽然无声弯了弯唇,抬起头看向颜懋,状似坦然道:“我从前一直都以为这句话说的是飞花踏雪城的剑,但今日听相爷的意思,这笔题字写的原是我母亲。”

颜懋微微眯了眯眼,他盯着楚珩的面容,这个年轻人的神情面色从始至终都是无懈可击,由最开始被强行“请”到花厅里来的怒意和不解;到后来与自己说话时透露出的不耐与抗拒。

直到他看见大胤律时,方才真正有所动容,但面上惊讶是有了,却并不见他露出半分慌乱,仿佛这张载着国法的纸只是让他知晓了为何会被人“请”到这里的缘由。于是放下那张纸后,神情话语就又恢复了之前的不耐抗拒。

颜懋观察得十分仔细,刚才楚珩在提到他母亲的时候,尽管唇角犹然带着浅笑,但言辞间却流露出些许苦涩——开口前那段冗长的沉默,似乎并不是心虚之下的刻意回避,只是往事多艰,不欲多提。

现在他坐在离颜懋几步远的圈椅里,垂着眸子,长睫颤动着敛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整个人都笼罩在淡淡的怅惘里,而且并不是在作伪。

从踏进这间花厅直至现在,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是顺理成章,自然到让颜懋心里罕见地产生了犹疑,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还是眼前人面对试探时的反应太过熟练,神情话语半真半假,教人如何都分辨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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