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潜台词其实是,内莉小姐是不是该告辞了?
毕竟我们和这位小姐并不熟……起码我是不熟。而尼尔也多年不回家,没有见过她了。
尼尔说:“内莉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家住一晚吧。你父母不是还没回来麽?”
内莉小姐居然真的点了点头:“好,那今晚就打扰了。”
尼尔似乎并不意外,笑着说:“你没带你的贴身女仆来,自己可以打理头发吗?”
“你别小看我。”内莉说话时,不着痕迹的向汝默看一眼:“我当然可以照管好自己。”
难道她对汝默有好感麽?
当然,这不奇怪。
倘若一个女郎对汝默这样品貌绝佳气宇高华的男子没有半点好感,那才奇怪。
“啊,怀歌,你来我房间一下,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和你详细谈谈。”汝默站起身的时候说。
“好。”
我交待罗伯特送一壶不加糖的茶到楼上来,汝默睡的房间比我那间略大些,床罩枕套都是素色的,带白缎子花边……
这应该是全家最好的一套寝具了吧?
我们在靠窗的圈椅坐下来,他问我:“这个,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他指的是我头上的那个饰环。
“没有,很轻巧,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我伸手摸了一下:“我几乎都忘了他了。对了,你要和我说什麽?”
他笑意加深:“你怎麽说也是圣殿的人了,对圣殿里的一些事,我当然得告诉你,免得你什麽也不知道,将来或有不方便,或者有麻烦之类。”
“啊,你真是细心周到。”
他倒茶的动作真是优雅从容,清亮的淡绿色茶水注满杯中。
“先来说说你知道吧,圣殿的历史,圣殿的地域,这些你该知道吧?”
“是,我知道。在三百多年前,天空出现血云,黑暗深渊裂开,许多勇者去探寻深渊下的世界……”
忽然门砰一声被推开了,尼尔站在门口。
我意外的住了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誓言17
“怀歌!这麽晚了还不回卧室?”
我有些意外的站起来。
现在还不算太晚,况且,只是这麽普通的事,为什麽他显的这样气急败坏?
难道他还是觉得……汝默对我存心不良?
“哥哥,我是和汝默讨论……”
“什麽事都能明天讨论,不必非趁晚上。”尼尔看我没动,干脆走过来拉起我朝外走:“快点睡觉,天黑了别到处乱跑,小心遇着什麽居心不良之徒……”
这明摆着……连指桑骂槐都省了,直接就是指槐骂槐啊……
我对汝默投以抱歉的眼神,他回以一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尼尔说什麽做什麽。
“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啊。那家夥一定居心不良,不要和他接近。”尼尔有些恨恨的说:“等过了节,立刻赶他走。”
我不知道为什麽非常想笑,尼尔瞪我一眼:“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你从小到大才能见过几个人,你哪知道人心都是多坏的。”
“你小声一些,他可是圣殿的人啊。”
“圣殿也不是全都好人,肯定会良萎不齐的。”
尼尔一直到躺床上还在念叨个不停,突然从粗放的旅者变成了唠叨的大哥……
我换好衣服,头环摘下来放在一边。把被子往上拉一拉,躺平了闭起眼。
还是不要告诉他我已经加入圣殿的事了,不然……
不然他会如何呢?
过了好一会儿,尼尔忽然问:“睡着了吗?”
“快了。”
“今天的衣服首饰,是他送的?”
算是……
“嗯。”
“我就知道。”他说:“这种手段……哼!送花,送首饰,吃好的,再把人灌醉……”
“你很熟?”我好奇。
“那当然,还不都是我玩剩下的……”
“哥,你?”
“啊,不是。我是说,这种事我见的多了,花花公子,老色棍……”
他越说越不堪,我又不能把耳朵捂起来,又是想笑,又怕笑出来尼尔恼火。
就这样混乱,居然也睡着了。
我做了梦,空寂的沙漠,热风吹在脸上。
那样的真实。
我从来没有去过沙漠。
可是……那挟着砂粒的热风,那安静起伏的沙丘,近处的一丛草被黄沙埋了大半,只剩两片干枯的叶子露出来。
我弯下腰去,似乎想捡起什麽,有水滴落在我的脸上。
沙漠里,怎麽会下雨呢?
我抬起头来,四周的一切都变了。我站在长长的海边的栈桥上,四周一片阴暗,天空中正不断的落下雨滴。
雨珠落进海里,轻微的,沙沙作响。
那样安静的地方。
我在向前走,密林里没有光,也没有路径,河汊密如蛛网,有不知名的虫或兽在树後,在草间呜呜鸣叫。
在林间空旷的地方,墨绿色的花叶上,有一朵白色的花在慢慢绽放。
我看到一只手伸过去,似乎想折下花,但是又停了下来。
那只手细瘦纤长,手指在那样的幽光中看来几乎是透明的,指甲上有淡淡的莹白光泽,象珍珠一样。
然後花飞快的萎谢,那只手停在空中,没有动,却让人觉得很失落,很寂寞……
然後我低下头,那只手……竟然是我自己的手吗?
我吃惊的睁开眼,天还没有亮。
那麽真实的梦……
为什麽忽然由旁观变成了……自己?
床上只有我自己。
尼尔呢?
我撑起身,环视屋里。壁炉里的火光微弱,卧室里还算暖和。
大半夜,他上哪儿去了。
我披睡袍站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咦?
通向隔壁汝默卧室的那扇门,下面门缝处还有微弱的光亮透进来。
还点着蜡烛吗?
这麽晚……是没睡着,还是已经睡醒了?
若说没睡着,那太晚了。要说是睡醒,那又太早了。
不……总不会是尼尔过去找他……谈话吧?
我不知道为什麽心里冒出这麽个念头,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有些稍硬的针毛刺的脚心微微的痒。我走近那扇门边,想听听那一边是不是有人说话。
是有人在低声说话,不过……声音很低,听不清楚。
确认隔壁的人的确醒着,我干脆在门上敲了两下。
如果尼尔真的对汝默说一些非常过分的话,那我可不能由着他。
虽然……尼尔说的也有道理。
一个人,不会毫无目的对另一个人好。
总得,有什麽原因,有什麽想要得到的回报。
汝默这个人绝不是浪掷时间,四处游荡的无聊人。
他接近我,我相信,一定有什麽,别的原因。
但是我相信,他没有恶意。
这是直觉,我相信。
门被打开了,汝默穿着一件深紫的绒面睡袍站在那里,即使不穿靴子,他也高我一个头,身材显的如此修长挺拔。
“你……还没睡。”
“没有,你呢?怎麽醒了?”
“尼尔在你这里吗?”
“不,他不在。”
他让开门,我走进去一步,的确,屋里空的,尼尔不在这里。
“那……我刚才似乎听到你在和人说话的。”
他微微一笑:“你知道,有种法术,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和人说话的。”
“呵?”我摇头:“我不知道呢。”
“你借给我的传说故事里,就有这样的描述啊。”
“可,那是传说啊。”
难道传说,是确有其事的吗?
“你怎麽这会儿醒了?做噩梦了?”他关切的看着我。
“不是噩梦,就是有点奇怪。”看到他,就觉得心里平静踏实。他倒茶给我,我捧着茶杯,缩着脚坐在椅子上:“我梦到沙漠,还有,下着雨的海港……有一朵花,很美丽,可是凋谢的太快了,令人惆怅。”
汝默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