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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之誓言(空城第四部)(18)

我们落在雪地上,轻盈的象是雪花。

我看看那顶小帐篷,向前走了两步,掀开帐篷一角朝里看看。

尼尔和他的那个同伴并头而卧,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他们呼吸平稳,看起来的确只象是睡着了。

我轻轻的放下篷布,退开了一些。

汝默挽住我的手,他的姿态这麽自然,徐徐前行。

树林边的雪显的特别松软,踩一脚就会陷下去好深。

“你让他们睡着的吧?”

“是啊。”

我在黑暗中轻声笑:“我怀疑,你究竟有什麽不会的。感觉你……似乎无所不能。”

“不,有许多事,我做不到……”他声音很轻:“很多时候,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如果曾经发生的事情可以重来一次,可以改变……那麽我可以挽回许多事情。”

“怎麽你的过往,也有许多遗憾吗?”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过去完美无瑕,总会有做错的事,或是错过的人……”

“河水不能倒流,时光……恐怕也不能够逆转吧?”

“是的,时光不能逆转。”他一手揽住我,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我们要回圣殿了。”

我微微有些眩晕。他的唇微凉而柔软。

四周的雪色如水一般动荡褪去,我眨一下眼,已经站在了圣殿的,那片栽满芍药花的庭院中。墨绿的叶子,还有温暖的风吹来,一瞬间仿佛从冬天走到了暮春。

花枝上已经挂上了饱满的花苞……大概很快就会绽开。

“来看看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

我怔了一下……

以後我就要住在这里了,圣殿,一下子从那麽远,变的这样近,近到呼吸里都是陌生的气息。

我要在这里,住许久。

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

他领着我穿过庭院中的石径,忽然问:“你喜欢大些的房间,还是小些的?”

“小的。”我本能的脱口而出。然後又急忙说:“无所谓大小,可以住就行了。”

他停下脚步:“你不喜欢大的卧室?坦白说出来,不要跟我客套。”

“我喜欢小卧室,但是喜欢大床,那种带四根帷柱的大床,幔帐很厚实软密,放下来就围成一个隐密的小世界……”我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可是在汝默宽容而温柔的目光里,心里想的什麽就直接说了什麽:“小的时候,我常常钻到桌子下面,还用毯子把桌子围起来,那样让我觉得又温暖,又安全……”

因为幼时的家,在我看来太大,太空,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汝默带着我穿过一条走廊,他指着尽头的一间门:“我住那里。”然後指着相邻的一扇门:“你住这里,看看,喜欢不喜欢,有什麽需要变动。”

汝默推开门,我怔了一下,慢慢的迈一步,踏进了那间屋子。

地下铺着手织毯,上面的花纹流畅而细腻。房间真的不大,浅驼色的细绒窗帘,靠窗下有张精致的小书桌,一个衣柜,一张床,就是我描述的那个我喜欢的样子。

四柱床,床脚浑圆厚沈,床上悬挂着栗红色的天鹅绒帐幔,看起来就是一种温暖的颜色。

可是最让人欣喜的,却是靠左边的墙上,整面墙上都是嵌进墙壁的书架,上面满满的──

全是书。

“喜欢这里吗?”

“喜欢!”

屋子不大,尤其是床很宽,还有那些书,一下子显的满满当当的,我却觉得……站在这里就觉得心里踏实安乐。

汝默推开旁边一扇门:“这里是浴室。”

浴室却宽敞些,墙上镶着水晶镜子,浴池大概可以容下四个人在里头,池子用木板镶着边,里面的热水还在氤氲的升腾,镜子上却完全没被薰蒸上水汽,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和汝默,他高贵凛然,我却看上去有些茫然无措。

“你休息一下,浸一会儿热水可以驱驱身上的寒气。换洗衣服我会给你送过来。”

我点个头,汝默微微一笑,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誓言24

我觉得自己都快泡化在热水里了。刚下去的时候觉得水烫,但是很快就适应起来,最後躺在池水里不想动弹,连一个指头都不愿意抬起。

感觉再不起来,我可能真的会在水里睡着,我扶着池边缓缓的站起来,墙上的镜子里映出来我的样子。

为什麽要在浴室里装这样的镜子?

只是为了让人看清楚自己吗?

也许是浸多了水,皮肤看起来有些半透明,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上,经了水的头发,比平时的颜色显的湿了一些,也亮了一些。

象是秋天栗子树上最鲜亮的那种色泽。

我看到汝默放在门外的袍子,质料很柔软,看起来是一种自来旧的灰紫色,让人觉得一点都不突兀,很舒服。

汝默坐在一扇敞开的窗子前面,旁边的桌上有打开的一瓶酒,还有两个杯子。

“喝一点吗?”

“好。”

我答应了又迟疑:“是上次那样的酒吗?”

“呵,不是,”他说:“这种酒很淡,喝不醉的。”

倒在杯里的酒是一种淡淡的绿色,映的汝默修长优美的手指,也染上了一层优雅的浅绿。

我端起来闻了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淡的酒香。

象花香,果香……也象泉水雪水的香气。

柔软的酒味不会让人觉得辛辣凛冽。

我抱着杯子小口喝,感觉那种香气在周身弥漫,呼吸都是香的。

“象果子露,可是……果子露没这麽好喝。”也没这麽香。

“嗯,这是我闲来无事酿的,用的就是芍药花的花蕊。”

“啊,这种花,还可以用来酿酒麽?”

“是的。如果你有兴趣,等花开了你也可以尝试。”

我很快把一杯喝完了,他又替我续了半杯。

外面一片墨绿色的芍花花丛,叶子在月光下有点朦胧的光泽。吹拂在脸上的风一点儿都不冷,让人有种已经置身於春季的错觉。

“再坐一会儿。”我拨了一下头发:“还湿淋淋的,没办法睡。”

那瓶酒不知不觉被我喝了许多,我忽然问了一个我平时可能根本不会问的问题。

或许是夜色令人放松,也可能是这酒让人陶醉:“你以前说过,这些花是种给你的爱人的。可你又说对我有好感……那麽你爱的人呢?你已经遗忘了他吗?”

“不,我没有忘记他。”汝默的声音低沈而柔和:“正相反,是他忘记了我。”

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那麽平静,可是这句话让我听了之後,觉得胸口慢慢的抽紧,发疼……

我想,那平静下话语下面,一定有一段极复杂纠结的往事。

“我……去睡……”

汝默对我,究竟是什麽样的心情呢?

他吻我,拥抱我,对我如此温柔。

但他……又是有爱人的。

那麽,我又算是他的什麽人呢?

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温暖。

我觉得有很奇怪的感受。

看不清,听不清。

身体象是被细细的丝线捆着,似乎……有一种萌发的冲动。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只知道拼命的想要,非常……

然後突然间松懈了,身体没了力气,就象绷的紧紧的线突然松开了一端,於是另一端也不再坚持。

我醒了过来。

然後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我有些慌张,为什麽在这里,在这个时候?

看的书很多很杂,我知道自己现在是怎麽。

可是知道归知道,我急忙把贴身穿的脱下来,填进壁炉里面,在衣柜里另找了一件穿。用火钎子拨着火,看着那些烧成了灰。屋里有种奇怪的味道,我不知道是因为布被烧了,还是因为那件事情的影响,脸热热的坐在床边。

外面,天亮了。

我是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