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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之誓言(空城第四部)(2)

“这是你画的?”他站起来,走到那幅画前面。

“嗯。”

没有人教过我画画……我想,是没有。

但是第一次拿起笔来我就知道怎样调配才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颜色。

那是一种有些清冷的紫色,越开越浅,最後褪成一种带着微粉的雪白。

墙上还挂着织毯,一束晒干的火栗花,壁衣,涂着彩漆的木制小人偶……这间小客厅绝对与富丽堂皇沾不上边,靠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雕花的长桌,桔黄色绣着太阳菊的系花窗帘也已经半新不旧了。长桌上摆着许多摆设,白色粗陶花瓶,一个上面绘着玫瑰的糖盒,不过早就空了。两个我用来装香精的水晶玻璃瓶,还有随手放在那里的羽毛笔,纸,一本翻开的书,一小罐防冻的擦手脸的绵羊油,这是我自己做的,甚至还有老莲莎顺手放在那里的剪刀和半盘子糖浆饼。因为烤焦了,所以大家都不爱吃,已经在那里放了两天了。

我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就算这个人不是身份不凡的圣殿使者,家里这样也实在是太乱了。

主要是老罗伯特和老莲莎都已经六十来岁了,罗伯特眼神儿不好,老莲莎好丢三拉四的忘事儿,而我天天出去的时候多在家的时候少,屋子凌乱也就难免。

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就算来的不是圣殿使者,而是普通的客人,我也觉得这屋子实在有些太乱了。

那个人很仔细的,我有种感觉,他……很认真的,在观察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

“啊……”罗伯特终於缓过劲儿来,眼睛闪闪发亮如老光棍看到了风骚的美女:“少爷,这,这是圣殿的祭礼贴子啊,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天大的荣耀啊!这,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马上去给您烫衬衫和礼服,啊,靴子也得好好刷干净……”

我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忙,他已经一转身跑没了影。听见他大声喊:“莲莎,莲莎!你个老东西!快来,少爷那件墨绿色的礼服放在哪里了?”

“见笑了。”我说。

他的笑容很温和,虽然外面风雪变紧了,可是他的笑容却让觉得异常的柔暖。

“不会。”他说:“他是个老好人吧?”

“是啊,他和莲莎把我带大的。”

“你的父母亲呢?”

“他们喜欢游历,所以很少在家,事实上次见他们应该是三年前,也许是四年前,我记不太清楚了……”不知道为什麽对着这个人的问题我并不觉得他交浅言深:“我都不太记得他们的长相了。下次他们若回来,我会给他们也画一张像,然後时时拿出来常看看。”

那个人笑了,他看起来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抱有善意的好奇,甚至拿起盘子里那烤的有点焦的糖浆饼闻了闻,似乎在研究它的味道有什麽与众不同之处。

“我……没有进入过圣殿,不知道祭礼,需要我做些什麽?”

“不需要做什麽,你可以随意。跟乐班一起,或是帮忙收祭品,还有,可以看看圣殿的书。”

“书?”我一下子精神百倍:“圣殿的藏书?”

“是的,圣殿的藏书虽然称不上非常广博,但是也足足填满了一层地宫。”

“我都能看吗?”我的声音发颤。

“都可以。”

我狂喜之後跟着是疑惑。

“呃……为什麽,我是说,圣殿为什麽会给我这封邀请呢?我想,我不够资格,也不认识圣殿里的什麽人。”

“够的。”他说:“或者,你可以为圣殿作画。你的画技也很不错。”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极快,欢欣的鼓动着。

“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了。”

“不必客气。”

我定定神,轻声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转过头,正视我。

那双眼睛,仿佛可以把人的整个灵魂吸走。

“汝默。”

“我叫怀歌。”

“我知道。”

是的,他应该是知道的,不然怎麽送信来给我呢。

但是……他的名字,我一定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什麽地方。那两个字他说的很沈,很轻。我极力克制,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不知道为什麽,听到他的名字……

我觉得,胸口不知什麽地方,有些酸楚。

就好象,初夏时微薰的风,吹走了的关於春天的记忆。

誓言3

原本要告辞的客人,被罗伯特盛情挽留。他说这样的寒夜让尊贵的客人顶风冒雪回神殿去实在太糟糕了,而我们的庄园虽然很小,但是却也有一个足够舒适的房间可以留他住一晚,然後明早我可以和他一起去圣殿。

他说的那个房间,不巧在我的睡房隔壁,而且中间还有一扇可以打开的门呢。那一间原来是我父母亲的卧室,中间的门是方便他们可以晚上起来照看孩子。但是就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来没有让这门真正起到过它本来的作用。

罗伯特这样说的时候,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我本以为那个人会拒绝的,可是他居然同意了。

然後罗伯特又高兴的喘不上来气,回过神来立刻去将家中最好的一件睡衣给献了出来。然後马上给那间卧室去换上全新的寝具。

真的……

我没办法想象这个似乎有着顶天立地的气势的男人,如何在我家这样小小的一个屋顶下面安睡。感觉中,他应该睡在肃穆而高贵的神殿里……

那样才切合他的身份。

但是,也很孤寂。

我换上睡袍,卧室的壁炉里也升了火,外面风雪正紧,屋里却暖融融的,火光映在墙上国。我的卧室里也满满当当的,床,柜,桌椅,壁炉,壁架上摆满了各种小摆设,还有东方来的瓷器和父母以前外出游历带回来的黄金小人偶,水晶天鹅,黄铜飞马……

墙上也有两张挂画,一把巨大的羽毛扇子,干花拼成的一个椭圆细花环……

刚才那个人固然看起来很孤寂,但是总是下意识把屋子摆的这样满满当当的我……

骨子里又何尝不惧怕寂寞呢?

我靠在床头,手里那本诗集翻了几页,但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屋里很安慰,不知道隔壁卧室,那个人睡了没有。

我躺在那儿,不记得是什麽时候睡着的。梦境一如往常,我觉得有些惆怅,但是醒来之後我总是不记得自己都梦到了什麽,只觉得很真实。

梦中似乎有人站在我的床前凝视,并没有让我觉得不安。不过醒来後看着依旧放在那扇门後的圆凳,门没有被动过。

说明昨晚只是我梦中的错觉,那个使者怎麽也不会半夜到我床前来的。

外面天没有亮,可是老罗伯特早忙活开了。烫好的衬衫礼服还有外套都整齐的放在床边,楼下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一直在忙个不停。我在抽屉里抽了一条烟紫的颈巾系上,出门的时候,汝默也恰好从隔壁屋子里走出来。他已经穿着整齐,我仔细打量他一眼,想要找出一些痕迹来判断他昨晚睡的好不好。

但是他沈着的态度令我什麽也看不出来。

“早上好。”

“早上好,”我说:“不知道您昨晚睡的好不好。”

“屋子很舒适。”他说:“外面雪还没有停吧?”

我不知道。

早起还没有向窗外看。

外面的风停了,雪却还在下。

老莲莎一定使出了浑身解数,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连昨天那个铜的镂花烛台都被撤下去换了一年难得拿出来一次的纯银的百合花烛台,桌布也换了一块崭新的,繁复富丽的布料子,边上垂着花穗流苏。

我看着这个排场只想笑,对汝默说:“吃了早餐再走吧。”

他说:“那就打扰了。”

鸡蛋肉卷,红糖薄饼,煎的鱼肉,烤的黄澄澄的面包,抹上一点蛋黄酱和野莓子酱,吃起来格外香。汝默的餐桌礼仪可以称得上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