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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觅食记(129)+番外

作者: 沈知何 阅读记录

真是的,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

陆雨昭瞪了岁微一眼, 把她赶出了内室。

岁微抿了抿嘴, 小声说:“娘子,你们走后,白天祠堂那事儿太夫人知道了,素秋来找你们时你们都不在……大家都说太夫人憋着气呢。”

陆雨昭敛容问:“很生气?”

“都这样传的。”岁微犹疑道,“等郎君醒了,娘子不如和郎君谈谈,去同太夫人认个错。”

“好,我知道了。”陆雨昭点点头,“你早些睡吧。”

岁微关上门离开了,陆雨昭替顾昀擦了脸,又脱了鞋袜和外衫。拉开被子给他盖上,她坐上床沿拍了拍他,“明日跟我去认个错,啊?”

似在回答陆雨昭一般,顾昀含糊应了声。

陆雨昭满意起身,准备去洗漱,顾昀蓦地抓住了她的手,她又跌坐在床沿上。

床上的人阖着眼没有醒,应当是下意识的动作,陆雨昭小心翼翼抽回手,一边嘀咕,“你这人自己不洗澡,咋还不准我洗呢?”

顾昀没应声,将陆雨昭的手递到自己唇边,自手指到手心,熨烫下一个流连的吻。

陆雨昭感到手心的呼吸黏热,她脸微微红,“干嘛呢,死小子。”

而后紧接着,拉着陆雨昭一拽,压在后脑勺枕上她的半个手臂。

陆雨昭不得已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这一副无论如何也不放她去洗澡的驾驶,陆雨昭彻底没辙了,“算了,反正你也臭烘烘的,床上也被你搞得臭烘烘的,洗跟不洗没啥两样了……”

陆雨昭跟着侧躺了下来,拉过被子把两个人盖得严严实实,决心就这样睡了。

-

顾昀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从他大约四五岁开始,那时候逐渐记事,对生母有依稀记忆。

那是一个眉眼温婉的女人,她躺在庭院的贵妃椅上。庭院一颗梧桐树下,正值深秋,枯黄落叶坠落,如同金蝶纷舞。

他站在她的身侧,一个黑衣男人始终牵着他的手。

她摸了摸顾昀的头,“跟他走吧,阿昀。”

女人的身体孱弱而瘦削,抬起手臂去触碰他的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始终是笑着的,那是一个如释重负的松惬笑容,在纷纷坠落的落叶里,她跌下了手臂。

仿若终于要奔赴向她的情人,女人的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四五岁的小孩子还不懂生离死别,呆呆地问:“阿娘睡着了?”

“他去找你父亲了。”男人蹲下身体,恭谨地朝女人行了一礼,“我会好好照顾阿昀的,您走好。”

“我父亲?”自他降生的那一刻,四五岁的记忆里,就不曾出现过父亲的身影。在母亲的教导里,也从来没提起过父亲,似乎是讳莫如深的存在。

父亲是什么?对于他来讲,这个词语太陌生了,他不明白。

男人没有多做解释,转而又说:“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

小孩儿眨了眨眼,“哦。”

“你还有一个兄长和姐姐,将来或许还有妹妹或弟弟。”男人对他说,“大家都会欢迎你,你要同他们好好相处。”

男人一直牵着他,他看不清男人的身影,他只觉他高而伟岸。即便他蹲下来,他也只瞧得见他宽阔的双肩。

……

慢慢地,梧桐叶由黄转绿,似乎变了庭院,他终于看清了父亲的脸。

男人眉宇刚硬,气势威严,符合他所有对父亲的想象。

但他不苟言笑,总是崩着脸不停对他讲“你与众不同”、“你是天才”,这个念头在他肚子播下一颗种子,慢慢生根发芽直至根深蒂固,小孩儿对自己说,我必须优秀。

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断定他是天才。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阿姐和阿兄,是三人一同去上课的路上。

阿兄和阿姐走在前面,阿姐瞧见一个卖栗糕的摊位,阿姐拉着阿兄的胳膊撒娇要买,他吞了吞口水,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出声,“哥哥,我也想……”

话未落,阿姐的脸瞬间拉下来,她冷冷瞥过来,头也不回地拉走了阿兄,“他是我阿兄,不是你哥哥。”

那是一个看多余累赘的神色。

就譬如暗地里不下多次,阿姐转过头来,抬着下巴,神色轻蔑而挑衅,嘴巴无声张合:小、杂、种。

为此,终于有一天,在老先生的课堂散学之后,他和阿姐打了一架。

阿兄来劝架,脸上被挠出血印,他气冲冲甩袖而去,“我再也不管你们了。”

两个人鼻青脸肿,父亲赶到时一阵痛骂,阿兄也被牵连,三个人跪了一日一夜的祠堂。

翌日天未亮,穿着绯色官袍的父亲走进祠堂,他在去上朝问顾昀,“认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