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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2部全)(78)

“当”的一声锣响,校场上绷紧如弓弦的一百个人顿时朝前弹了出去。两旁的人加油鼓劲儿高声呼喊,各人喊的什麽早听不清了,靠前的人眼都红了,不知是急是嫉,不过恨不得自己冲上场去取而代之那是一定的。後面的人喊哑了嗓子,兀自想跳得更高些看得更清楚些。

明成站在舒君身後,轻声说:“大人这一手真是高明,不管输赢奖赏多少,兵士的躁郁之气可都抒散的差不多了,要是一冬来这麽两回,哪还打得起架来?”

舒君只是一笑,并没答话。

“这位杨大人与前任作风大为不同,前些日许司官命人准备的那些东西,可不单是为这赛事准备的……还有,你瞧,大人旁边那个大高个子,一看就是关外习气,留这麽个人在身旁,大人想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猜估的。”

“难不成,大人……”

“我们之前不也曾经谈到这事麽,只是景族长一力反对,才没有接下去深议……”

舒君唔了一声。

影族身在关外,不可能与关外诸族没有半分牵连,做起事情来自然缚手缚脚。他是族 长,自当替全族人考虑。

舒君心中的情愫还没及出口,便已经被景思如婉拒。他是聪明知趣的人,自然不会再提起来,可是这一份情,并没有就此冰销雪融,反而积存在了心中,时日越久,越是坚硬沈重。

对景思如,他心中有几分敬,几分怜,几分爱,自己也说不清楚。纵然相处时日久了,知道这人心机颇深,做事也有些不择手段,可是爱了便是爱了,他的心意却不因此有半分改变。

景思如这次走了,还会回来吗?

以往过冬节时,他也会回去。到开春後,最迟四月便会回来。

这次似乎也没有什麽不同。

可是舒君觉得,他不回来了。说不出来原由,他只是这样感觉。

那个人不会再回北樗关来了。

前方一通擂鼓,终点悬挂的那个彩球已经让先冲到的那人抢到了怀里头。随著鼓响,兵士们又欢呼起来,不管是哪个人的胜利,胜利本身就极具欢庆感染力。

更何况,今天是赶火节啊,没谁会在这个好日子里让自己憋一肚子气。

杨丹看著下头人们欢庆,已经分出胜负的人迅速退下去,旗杆线道又让了出来,下一波人已经站在起点线上,摩拳擦掌,有了上一波人的刺激,这一波人更加兴奋激昂。

他忽然转过头来朝远处山巅看去。

“公子,怎麽了?”雪盗轻声问。

虽然他的目力好,可是那里毕竟太远,除了一片阴阴雾霭,什麽也看不见。

“没事。”

也许是他的错觉,刚刚那个瞬间,他仿佛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从那个方向向他投注过来。

是错觉吧?离的这样远,即使那边有人,也不可能看到这里的情形。

可不知为什麽,在火焰熊熊的石台上,在一众官员兵士的簇拥下,听著喧天锣鼓震山呼喊,杨丹却忽然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翔28-1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去,头顶的星光清晰可见时,冰原上狂欢的人群才逐渐散去。

雪盗解下杨丹身上的黑色大氅,在门口掸了掸,仔细理好挂起来。柔碧打了一盆的热水,绞了一把手巾递给杨丹。

雪盗从窗户看著外面渐渐熄灭的篝火:“公子,赶火节今天晚上就结束麽?”

柔碧将热茶放到杨丹跟前,才就著杨丹洗过的水洗脸:“若不是赶火节,平日里这会儿早熄灯了。这麽冷的天,又没有什麽可以消遣的玩意儿。”

“咦,柔碧,你也是第一次来北樗吧?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

雪盗趴在床上歪著脑袋看柔碧,柔碧却径自端著洗铜盆走到外面,把水倒掉之後,又把盆放了回去,故意不去理会他。他走来走去,雪盗的脑袋就跟著他晃,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杨丹捧著茶盏,摇头微笑,这两个小家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好你个柔碧,我就知道你不老实,你给我站住!别跑!”

雪盗过了好半天才发现柔碧故意逗他,从椅子跳下来,顾不上穿鞋就去追,却张牙舞爪地一头撞进了杨丹的怀里。

杨丹抱住仍在朝柔碧挥拳头的雪盗,轻轻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不要再闹了,不然把你们俩都丢出去。”

两个人闻言立刻安静下来,雪盗偷偷地吐了吐舌头,柔碧马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地样子,眼中却露出狡黠的笑意。

晚饭是烤肉和烙饼,柔碧托著那个比脸盆还大的,足有两寸厚的饼进来,咋舌说:“这一张饼打发咱们三个人只怕还绰绰有余呢。还有汤,我去端来。”

“嗯,象彭雁那样的,一张饼怕还不够吃呢。”

“这还不够吃?简直是饭桶……”

杨丹把饼掰开来泡在汤里。若不是今天忙碌,柔碧肯定又要另开小灶替他整治饭食,不会就把这些端上来。

杨丹并不挑剔。在外面游历的时候什麽东西都吃,比这艰苦得多的时候有得是。

夜间柔碧在床前打地铺。

杨丹怕他睡在地上侵了寒气,让人取来一张厚实的熊皮,柔碧把这个铺在床前,就睡在杨丹的脚边。杨丹晚上如果有什麽需要,柔碧会立刻警醒的跳起身来。

雪盗匆匆洗漱完,欢快地蹦到床上,麻利地钻进了杨丹的被窝,拱了两下,又探出头来,朝柔碧得意地哼了两声。

不知道什麽时候起,雪盗和柔碧似乎有了协议,一人睡一天地铺,看样子今天轮著雪盗睡床。

杨丹靠在床头,就著旁边案几上的烛光,翻看白天还没有看完的账册。

雪盗探头看了一眼,杨丹并不避讳他──可是雪盗看了也白看,满纸密密麻麻的字与数,他一点儿不懂。

“对了公子,少主他说要来北樗的,怎麽还没有来?”

“大概是那边事情棘手吧。”

杨丹今天也想起这件事,不知淮戈那边还顺利吗?

若是顺利的话,他应该从那边起程过来了吧?

若是不顺利……也应该捎个信来,好让他放心。

杨丹摸了摸雪盗的头发:“快睡吧。”

雪盗有些怕痒似的缩了缩,脖子,发出像小猫一般的呼噜声。

“公子也早些睡吧,这东西明天再看不迟,又不会长脚跑了。”

“好,不看了。”

杨丹把手里的账册合起,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柔碧用水桐簪把灯芯挑灭,才在熊皮上卧了下来。

屋里熄了灯,一片静谧。杨丹侧著身,听著外面风声呼啸如虎咆狼嚎一样。

雪盗白天跑前跑後的,也累得很了。过了没一会儿就睡著了,嘴里模模糊糊地不知在念叨什麽。

窗外冰原上的篝火都已经熄灭了,远山莽莽,一片青灰。而天上的星星显得格外的亮,犹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缀满深远浩瀚的夜幕。

在梧桐城的时候,杨丹最喜欢在这样的夜空下,和淮戈躺在树顶上看星星。那个时候他们什麽都说,毫无顾忌。也许少年人都是那样的。不象现在,越长大,想要彼此了解却越难。

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了。

景思如那人看上去斯文谦和,可雪盗和柔碧都不喜欢他,总觉得这人太精於算计,杨丹也是这麽觉得。虽然人站在你的跟前,却总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

明天是大橙子第一天去幼儿园,一定会哭很久的。

呜,我的心都揪起来了。

翔28-2

一早醒来先听到喊杀操练声。

杨丹微微眯了下眼。

爹爹以前曾经说过,军中与其他地方不同。

那时他笑著说:“打个比方来说,就象一块磁石,你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引了过去。渐渐觉得自己是其中一分子。那些同袍,那些呼喝厮杀……融进骨血里,再也拔不去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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