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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35)+番外

忽然一声清啸,林更身子在空中拧挫闪身。若是他一个人,这动作应该可以轻松完成,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我,他闪躲得不够灵活,扑扑两声,他身子似被什么东西击中,我觉得他身子一僵,身子向下猛坠。

甩开我啊!笨蛋!

把我丢开,你可以站稳在地上吧!可是背着我……

他落地里用手撑了一下,仍然保持着背负我的姿势不变。

笨蛋。

我明明听到了他手臂上喀的一声响。

伤了骨头。

那个声音咦了一声,然后,我听到推门的声音,有人步履翩然的走近。

最后一道斜阳映在他的脸上。 50 如果让你遇见我

曾经想过,若是再见到。

现在真的见到了,却象是身在梦中,不会动,不会说,一双眼定定的看着那站在夕阳晚照里的人。

我都没发觉,自己的目光有些痴傻,还有许多贪婪。

他的白衣被夕阳染成了金橘色,眉清目朗,长发如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这样清俊高贵,却遥远淡漠的模样。

他步子停住,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我。

那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跳动。

他真的似仙多过于象凡人。

我看到他嘴唇张翕,轻轻喊了一声,可是耳朵里却什么声音也分辩不出。

忽然眼前一花,我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拉扯起来,跌进一个气息清新的怀抱中。

我眼睛眨着,不知道是该睁开还是,应该闭紧。嘴唇颤抖,明明在深呼吸,却觉得胸口要炸开了一样,闷得生疼。

卫展宁。

卫展宁……

我想动弹一下,可是,浑身都没有气力。

他轻轻松开手臂,我仰头看他。

记得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想,我们相貌这样象,想必将来,我也能长成他这样修长的身材。

但是……我只能,永远这么高,不可能,永远也不能,长成他这样高了。

嘴唇动了动,想说句话。

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嘴角轻轻向上弯,我在暮色四合中,向他微笑。

可是,眼里却有东西,流了下来。

低下头,朦朦胧胧中,看到有一滴水落在地上的尘土中。

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我被动的抬头,与他的目光相对。

四下里已经昏黑,仍然看得见他莹然生光的眼睛。

他没说话。

只是轻轻把我又拥抱住。虽然力气轻柔,手臂却越收越紧。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忘不掉他?

只是这样被他拥抱,我的心就痛得象要裂开一样。

为什么……

我不是,已经对自己说过,要忘记他,忘记从前所有的事,所有的人了吗?

我为什么还要跟林更来这里,来见他。

我还想,见他……

可是,见了之后,又怎么样呢?

我甚至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为什么要来见呢?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该来的。

眼泪扑簌簌地掉。

真的,很奇怪。

泪珠来不及堕下,都洇在他的衣襟里。

曾经,受那些伤,都没有哭过一次。

把皮肉切开,把已经粉碎掉的两只脚接续骨头,当时是抹了麻药的,可是清醒过来之后,因为怕接得不好,不敢再睡,一直一直,硬用药维持着清醒,那象是石碾在碾,把骨头都碾成了粒,碾成了粉,那么痛……

却不能睡,也不能晕过去。

睁着眼睛,死盯着帐顶等天明。

可是,夜那么长。

天象是永远也不会亮。

怕挣扎会动到刚粘好的伤处,远竹先生把我还完好的关节也都卸开了,即使是痛到死,我连动也动不了。

那些夜里,我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空洞的眼睛里,怎么一滴泪也没有呢……

那时候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屋子是两间,一左一右。窗子下面摆着棋秤,棋子儿是玉质的,在跳动的烛火辉映下熠熠闪光,灵透非常。

屋里没有椅子,好象,从来也不准备招待来客。

林更跟了进来,站在一边。

我记得他手刚才应该是折了,要他伸出手来我看看,他却不肯。

刚才在空中击中他腿径穴道的东西,他已经捡了起来,恭敬地放进了棋盒里。

原来是两粒棋子。

离得这样远,天色已晚,况且林更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两粒轻弹出去的棋子,有如斯威力?

林更嘴唇动了动,却只说:“我先告辞。”

我追了一步:“你……”

他摇摇手:“我等会儿再送晚饭来。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你的事。”

我感激的点点头,他身形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我坐在棋秤这一侧,他坐在另一侧。

我脑子里空空的,只说:“我摸摸你的脉。”他不言语,伸出手来。

他的脉博沉而稳,真力蕴蕴。

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沉吟着,那林更怎么说他时时昏沉?又要服忘忧散来着?我慢慢缩手,他的手反上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51 莲花

我无助的躺在他的身下,呼吸急促无序,心跳得厉害,象是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他的手慢慢摸过我的眉廓,眼睛,鼻梁,嘴唇。他的指尖温润似那玉质的棋子,光滑而轻柔的抚过我的面颊,象是吹过了一阵夜风。

我阖上了眼。

他的指尖慢慢低下,我感觉到他的指腹,掌心,在我的面颊上轻轻摩挲。

象是要确定,我是个真的人,而不是幻影。

他的呼吸带着我熟悉的,清新的气息。

那纤长的手掌平摸索着我的手,在每根指每个指节处细细留连。然后,我听到裂帛的声响。在黑暗中分外的清晰。

他顺着手臂,一寸一寸向上探寻。

我全身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那些曾经的伤处,他一处也没有遗忘。

每一处,都已经在远竹先生妙绝的医术下回复旧观,平滑细腻一如往昔。

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当时那些轻微的细伤。

他却全部记的,而且,记得这样清楚……

那长指慢慢滑上肩膀,轻轻的叹息从他口中吐出。

离得近,我看到他青鬓如昔,秀长风目。削瘦清俊的面庞,只有一个轮廓。

我突然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象他。

那一份他独有的东西,我永远也不会有。

胸口象是有东西在翻腾,莫名的,捉不住又说不出的情绪。他的双手在我的全身游移轻抚,不带情色,却缠绵万端。

没有一语,却好象也有千言万语。

他把我半抱起来的时候,我身上软软的,一半是的确伤痛发作,一半却是……好象力气都被他摄了去。

他一手揽着我的腰。我半靠着他。

然后鞋子被褪掉,袜子也被解开。

他慢慢的,摸遍我每个脚趾。

微痒而麻痛的感觉,我咬住嘴唇,忍住想哽咽的冲动,把脸埋进他怀中。

其实我不象他,除了相貌,哪里都不象。

他那样清逸出尘,沉静寡言。我却跳脱浮躁,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同他的相处,也好象,一直是我在喋喋不休,他只是好脾气的聆听,然后包容一切似的,微微一笑。

好象我一直在追逐那微笑,同时,也贪求那微笑之后的东西。

可惜,一直到此时,我也挨不近,碰不到。

心里难过得没办法呼吸。

我捂着嘴,轻轻的喘息。

痛……胸口痛得厉害

他发觉了我的不妥,一手贴在我的背心缓缓运气。

我精神好一些,轻轻指一指被遗忘在一边的包裹:“我今天的药还没有吃。”

他并没有放开我,取药,端水,都在触手可及的近处。

这样的谨慎,似乎我是一只薄琉璃的瓶子,一碰就要碎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