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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67)+番外

“五四你——”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算你狠!给我把药再热一次!”

“公子?”五四的声音里带着不解:“你不是怕烫么?”

卫风恨恨地说:“热一点,喝着不那么苦。现在这么凉,你想苦死我啊!”

五四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那请公子跟我来,我这就让人去把药加加温。”

听着他拖着脚跟五四走了。

觉得阳光好象也没有刚才那么暖和。

四周的浓绿象是褪了一点色,有些惨淡。

其实,我的名字……跟他说过一次。

只是他不记得。

他果然是没有说错。再听一次,也还是不记得。

下次他可能还会问,你叫什么。

他不记得,上次见我时的情形。

他偷偷跑到石牢来的时候,把我倒吓了一大跳。

他的腿脚很不好,庄主那时很少允许他自己四处走动。

他看到我也吓一跳的样子,我跟他问了好,他才小声地问:“我听说,任越没把于同带走?”

我点点头。

“我想见见他。”

我想了想,有我跟着,庄主也未必就放不下心。

于是就带他一路向地牢里走。

越走越深,他身子有些哆嗦。

我停下来,问他:“小公子,这里气息很不好。不如这样,我把人提上去你见一见,也可以吧?”

他摇摇头,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已经走到这里了。”

意思就是还要进去。

沉重的铁门推开的声响,在死寂的甬道听里来分外刺耳。

卫风啊了一声,向后退了半步。

我真是有些担心,怕他吃不消这里的寒气,回来再咳嗽,庄主那里我真的说不过去。

里面有轻轻的卡卡声。

是铁链子晃动碰撞的声响。

卫风一步踏了进去,叫我就在门口守着。

他轻轻的惊呼,还有于同嘶哑的声音,我站在门口静静听着。

“你怎么会来……”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这里。”卫风的声音里有些许担忧:“你……”

于同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满是茫然和悲苦。

“于同,”卫风说:“你想不想出去,我放你走吧。”

于同沉默着,没有吭声。

“其实你的一番心意……都扔进了水里。”卫风说:“我不是想讽刺你,你也知道我没那个闲情。我曾经让任越把你带走,可是他没有照做,我不知道他是顾不上,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可要是有人这么为我,我怎么也不能把人丢下不理。”

于同淡淡地道:“我有什么为他了。”

卫风顿一顿才说:“你在卫展宁面前把自己说的那么恶相,说从小就嫉恨我……那完全没有必要。你们觉得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我并不笨。当年那个扼我的人,其实是任啸武吧?”

铁链哗然作响,显然于同吃惊不小,我有些担心,侧眼向门里看。

虽然知道他早被穿了琵琶骨,仍然放心不下。

门里是暗沉沉的黑。

隐隐看到人形。

卫风轻声说:“你这么维护他,怕卫展宁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其实,要寻他晦气也早就去了,你和卫展宁相处过,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性吧?”

于同半晌才开口道:“你猜到了?”

卫风嗯了一声:“你不是笨人,那样拼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还能是因为什么?我能猜到,卫展宁也不会猜不到。你现在武功是不成的了,要不,也别回魔教去,自己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于同的声音很迟缓:“你……不恨我?”

卫风要隔了一下子才答:“恨过。但是现在我很幸福,过去的事,完全不能再困扰我半分。死死抱着过去不放,有趣味么?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于同没再说话。

卫风慢慢的走了出来,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心事。

然后回头来跟我说:“他身上中着毒吧?”

我点了点头。

“居然……用这种药。”他笑笑:“这个人真是废了。”

我有些不解:“公子说什么来?软骨散也不算什么奇药。”

卫风诧异:“刹那芳华不是你们给下的?”

我摇了摇头。

他一下子愣住了。

我催他还是上去,这里实在潮冷,对他身体有害。

他慢慢拖着步子,走了几步却又回过来,对着门里喊:“于同,刹那芳华是你自己服的吧?”

门里没有声音。

卫风对着那扇门笑笑,然后转头说:“回来把他扔出去,随便哪里都行,别放在我们的地方。”

我应了一声,跟他出去。

上台阶的时候他绊了一跤,惊得我心差点停跳,一把将他扶住。

“真不行了,身体差得象风吹就倒。”他笑笑,我半扶着他走出了甬道。

“公子。”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放掉他?按他的作为,在里面关一辈子也是应当的。”

卫风的脸色在阳光下有些苍白:“会吃刹那芳华的人……这一辈子的心牢,就够他坐了。不管把他放到哪里,他的心永远被囚锁着,永远与自由快乐无缘。”

这几句话轻飘飘的,在阳光下,却让人心里一寒。

刹那芳华? 107 刹那芳华二

我站在花荫下面,灯火照不见的地方,任越被死死按在地下。

他的下巴被卸脱,与我一起,看着庭中的那两个人。

卫风倚在卫展宁的怀中,两个人俱是着布袜,坐在地席上。旁边案上一盏宫灯,燃了一鼎香。

“宫音……到此处转羽声?”他轻轻抹一下弦。那音质极佳的古琴铮然轻响,极是悦耳:“筝还玩过,琴就不通了。”他浅笑着,试着拨弄:“筝也随意啊,不象琴,又要熏香静心又要周正平和,说什么意在音外,神在韵中……”

卫展宁将他半包在怀中:“可是这琴的木质弦索都是上佳,真的想让你试一试看。”

卫风吐吐舌头:“好吧。那就试试……”

皓白的腕轻转,指尖轻轻落下。

一声一声,虽然断断续续不太连贯,却能听出曲子十分清雅平和。

“哎,不弹了。”他长舒气向后倚,靠进卫展宁的怀中:“我真的体会不到什么意趣,手直颤着象老鹰捉鸡,半点风雅也没有。”

卫展宁只是笑,就这么松松的半抱着他,长指轻轻抬起他的脸,温存的吻了下去。

他喉间低低唔了一声,宛转相就。

“嗯。”他微微后退了一些,气息略微不稳:“要不,你弹给我听,弹我上次给你唱的曲子,给我听吧。”

卫展宁爱怜的轻抚他泛着绯色的面颊,说道:“好。”

两个人并不交换位置,卫展宁就这样长臂伸展,将身前的人儿圈在他的怀抱和七弦琴之间,捻抹拨挑,清音潺潺如水,叮叮咚咚极是悦耳。

卫风就这么倚着他,嘴角噙着浅笑,慢慢吟唱。

离得远,他声音又含糊,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词,只是卫展宁嘴角也有淡淡的笑意,偶尔低头,与怀中人的目光相接,那一股柔情蜜意,浓浓的随着琴音四下里流转。

“还记得那天呢……”琴音暂歇,卫风两手缠上他的颈项:“我帮你梳头的时候,就觉得啊,这一把头发,让我梳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卫展宁抱着他的双臂紧了一紧,两人靠在一起,卫风轻轻哼着适才那腔调,只是咬字却清楚了些,听他唱到一句“何处是我家”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仰起头在卫展宁唇边啄了一记。

我打个手势,不敢再逗留,余人匆匆提着任越,沿墙根悄无声息的退走。

出了园门,终是松了口气,一人上前来将他的下巴推接上去,其他人也松开了箝制住他行动的手。

“任教主远来是客,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夜深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宵小之流。”我皮里秋阳地说:“还望教主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