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重爱(出书版)(2)

多奇妙。我现在算是怎麽回事?重活了一次麽?

总觉得茫茫然的不真实。

好象总觉得少了些什麽似的,又想不出来。

脑子一直迷糊,车子晃著晃著,倒给我慢慢的晃清醒了。

现在是八年前,八年前!

秦浩没死,姐姐没死!我还是个高中生,一切惊变还都没有发生!

心突然怦怦的跳起来,巨大的声音让我觉得心虚,看著四周车上的人。

一个女子,一个老人,一个男人……几个学生……

呵,我偷了八年的时光,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

他们……他们究竟是现实中人还是梦中人!

我比他们,多偷了八年的时光啊!车子到站,我拎著包下车。

秦浩……今天是我认识秦浩的日子啊!那个早上的一切都记忆犹新,我找不到教室,到处乱问人问不到,後来我……

咦?

我突然想起自己少了什麽。

在原来的八年前,我撞到了秦浩和丁磊,带著没吃的早饭洒到丁磊身上,秦浩差点和我动拳头。

可是,现在看……我并没有带早饭啊,姐姐煎的蛋已经被我弄翻了,现在我是空手出的门。

咦?

历史,开始改变了吗?

在我还没有觉察,还没有主动想要去改变什麽的时候,其实已经和以前不一样啊!我也不用去找教室,虽然那间教室出奇的难找,但是我的记性还是不错的,穿过两重院子,绕过一个很做作很不美观的荷花池,进了校办印刷厂的小门儿,转一弯儿,有个二层的小楼,这学校是还是旧时的一间教堂改的,这座楼起码有五十年的历史,教室在这麽一座阴暗森严的小石头楼里……窗户上还有竹檐撑子,可以挡雨,当时看已经觉得诡异,现在隔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去看,更觉得奇怪。

教室里有说话的声音,还没到点,有人在大声的念英语,还有劈劈啪啪的拍桌子的声音。

我觉得有些脚软,走到门口。

不知道我在门口呆站了多久,把所有的一切都看了一遍,身後有人轻轻拍我一下:“同学,你找谁?”

我回过头来。

咦,是李海洋,我们的班长大人,一表人材,後来上了全国闻名的大学,听说混得是风生水起相当不错,就是女人缘不好,直到我……我离开那个时代,他都是单身的。

“我是转学生,从今天起咱们是同学了。”我慢慢伸出手去,象个成年人……或者说,我从未如现在一样象个成年人:“你好。”

他有些惊异的看著我,然後微笑了。少年的微笑爽朗青脆,象树梢的嫩叶,又或是打个俗得不得了的比方:象初生的朝阳。

“你好,我叫李海洋。”

“孙悦朋。”“小李子,”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你站门口干嘛?”

我愣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

穿校服上衣白裙子的女生站在楼梯口,柳眉弯弯,皮肤很白。

当年的一朵大红花,风头始终强健的美少女丁磊登场了。

李海洋笑著说:“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姓孙,孙悦朋。来来,认识认识,这是咱们班文艺委员,歌舞俱佳的丁大小姐。”

丁磊笑著摇手:“行啦行啦,第一次见面就跟人说这个,小孙不一定怎麽想我呢!来来来,要是什麽不会的尽管找我,别客气了。”

我心说谁和你客气,可是脸上还是带著客气的微笑:“你好。”

她皱皱眉:“怎麽说话老气横秋的啊!你们要进就进不进就让开,好梨还不挡路呢。”

我愣了下,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捂嘴忍笑。

班上有个女生,泼辣非常,人送外号疯狗。还有另一女生,妖娆阴险,人送外号毒蛇。这个班啊,真是风云鼎盛英杰倍出。毒蛇家里背景没有疯狗硬,几番交手终於败下阵去,从此疯狗横扫一片,傲笑全校。此女生姓宋名文梨,四中当年的一句名言就是好梨不挡路啊。李海洋有些疑惑的看我:“你……”

我回过神来。

“啊,我听说过。”

他释然:“朱老师没安排呢,不过前排没空位了,恐怕只能先坐後头。”

我笑笑:“後头挺好,风大,舒服。”

从来也不喜欢坐前排的,除了喝一肚子粉笔灰上课又不自在之外,有什麽好处了?

“行,还有个位子。”李海洋领我进屋,有几个名字已经记不太清的同学转头看我。

“浩子没来,他同桌转学走了,你先坐这儿。”他指给我位子。

我心里猛的揪了一下。

秦浩……秦浩! 我慢慢在桌前坐下。很旧的一张桌子了,桌角的漆都快掉了。我习惯性的伸手在桌子靠墙的侧面摸了一下。还是很光滑的。可是就是这张很光滑的桌子,後来被我划得面目全非,凡是难以看到的地方都刻了秦浩的名字。

秦浩,秦浩,只这两个字在舌尖上滚过去,就觉得鼻尖麻麻的,脸上发烫,心里却苦。

说起来,八年前我和李海洋的交情只是泛泛,见面点个头,仅此而已。不过他现在倒是很够朋友,跟我介绍了一下学校和班里的大致情况,我脸上带著点笑安静的听,其实肚里很不以为然,这学校的情况我恐怕比你还熟呢,哪有我不知道的事。

上课铃响了起来,李海洋笑一笑回座,我看看一边的空位,正在奇怪秦浩怎麽还不来,一边打开书包向外掏书。

真怀念啊,这些在记忆中曾经象金箍咒一样的课本,现在看来居然亲切又似曾相识,真想抱著它们大哭一场。

太激动,掏笔记本时把笔盒撞掉了,我忙蹲下身去拾。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捡起了滚落的钢笔。

那只手修长白皙,我有些愣神,刺耳的铃响都慢慢从神智中褪了出去。

那个拾笔的人站直身,对我笑笑:“你的?”

我愣愣的看著他,时间好象就停在了这一刹那,秦浩温文尔雅的站在面前,清亮的双睛,温和的笑容,手里拿著钢笔,我一时间分不清今世何世,所有的辛酸苦辣全涌上来,乱滔滔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拼命眨眼睛想再看清楚他一些,再清楚一些。

“你怎麽了?”

我?

我怎麽了?

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惊讶,我回过神来,信手在脸上一摸。

冰凉的,湿的。

我哭了?

八年後知道秦浩的死讯时我一滴泪也没有流,我不相信秦浩会死,他那麽聪明,什麽都懂什麽都会,他象是无所不能的,一直一直站在我身前挡去了所有的风雨变迁。

可是我在车站一直等,他再也不会来。

我不肯承认他已经死去。

却在太阳落山的黑暗中不得不接受现实。

眼泪不受控制,流得又急又凶。

“秦……浩……”

我双手直抖,拼命提醒自己,不对,不对,这不是他,不是八年後的他,不是,不是的!

这个秦浩还不认识我!

千万别失态!我扶著桌子慢慢坐下,抹一把脸,把钢笔接了过来,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嗯……谢谢你。”

他看我一眼,在旁边坐下,拿课本出来。

不过就算现在的我和他只是陌生人,我也绝对明白,这一节课他和我估计都是白搭了。

我是没心思听,估计他让我这麽一惊一乍,也很难静下心来上他的课了。克制自己不要转头去看他,可是硬咬牙的结果也不见得就舒服。靠他近的半边身体象是有小火烧著,烫烫的麻麻的,我心里倒是发狠骂自己,没出息,跟几百年没见过情人一样。可是这发狠里面却也有刺痛的甜意。

秦浩他是活的,活著的!

上一篇:笑忘书 下一篇:冷香(出书版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