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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的故事九宣篇(24)

映雪顺手把一册书扔到了他後脑勺上:“你少来这套了。我行,你怎麽不行,分明你小家子气,自己藏著掖著,告诉你,人可不比酒,越藏越香。等你真的人老珠黄了,再回头可晚了,到时不要说我没点醒过你──”她自顾说她的,九宣却闭眼等著再入梦乡,忽然鼻子一痛,他捂著脸向床里躲,嘴里咕哝:“你作麽掐我……徐当家怎麽受得了你?”

映雪明眸圆睁:“哎哟哟,原来还会痛!这明明是张假皮脸不是?”

九宣瞪她,她只作不知的,无辜的眨眼。末了儿九宣老老实实叹口气,坐起身来,正色说:“映雪……”

映雪向前一步,有些微的紧张,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张假脸也是会痛的,因为假的只是脸皮,不是脸上的肉。下次你不要掐我。”他疾颜正色地说完,映雪愣了一愣,一巴掌兜脸就抽了过去,回头就走。没个正形儿的家夥。以前也没有这麽无懒过!一个人胡天胡地的混日子,混到何时是了局?

“映雪──”身後传来唤声。

映雪住了脚,回头看他有什麽话说。

九宣委屈的捂著脸,可怜巴巴地看著她,身子靠著门框,左扭右扭象牛皮糖,小声说道:“我好几天都没吃肉了,今晚我去你家,你给我弄点肥羔解解馋──”

映雪跺一跺脚,说道:“你死了算了,我再不管你的事!”头也不回地去了。

南青端著茶盅立在廊下,奇道:“徐夫人怎地走了?”

九宣一指头戳到他脑门儿:“臭小子,躲懒去了不是,让人进来把我吓个半死。”

南青辩道:“徐夫人不是外人,她来了我怎能不敬茶。”

九宣午睡醒来本有些渴,又让映雪搅得心头不安,把南青端的茶拿过来仰头咕咚咚喝干了,惬意的长出一口气。

午後的蝉声,在热风中知了知了的叫个没休,象是要一直叫到天荒地老一般。

九宣眯了眼抬头看看天,湛蓝的苍穹上,几片浮云懒懒的掠过,真真是盛夏的好天气。

卷三 第二章 所殴非人

第二日早起吃了半碗汤圆,喝了茶,九宣便去上晨课。亏是夏天白天长,白朦朦的雾气还弥漫在院中,一丝一丝幽幽从敞开的窗口飘进屋里来。九宣批了一会儿的书,立在窗前发呆。今天是月末,大多的人都要回家去,他要不要……也去映雪那处呢?不过,徐立堂不是太待见他就是了。

这才叫夫妻上了床,媒人丢过墙……

九宣微微笑了起来……也罢,让他头痛几天也好。不然五天的长休,闷也闷坏了。晨课完了,他便吩咐南青也回家去歇几天,自己收拾了两件行李,也不雇车,慢慢走街串巷,到了内城门,城卫见他打扮斯文,问也没问便让他进了角门。

内城富丽整齐远胜外城,但热闹便逊了一筹。若论新鲜有趣,那是拍马也及不上。但外城的人哪个不削尖挤扁了想进内城来呢。

他刚进门内,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身後忽然喧哗之声大作,中门开处,一列人马衣甲耀眼,缓缓而入,声势极其浩大。九宣站在门旁,眼帘低垂,看著自己的足尖,一旁的人无不屏息凝神,忽然有人说“那便是镇远王爷了麽?”“好一副相貌”。

他身子不动,眼却缓缓的睁大了向那方向望去。远远的便望见了穿锦袍的一人骑在马上,面若冠玉,丰神俊朗,眉宇间隐隐的肃杀之气浮动。九宣低下了头,等那队人马过完,才慢慢的循路向徐府走。

才转过街口的牌坊,迎面一人走来,看到九宣,怔了一怔,上来陪笑说:“朱先生来了。我们夫人惦记了多半天了,正打发我去接,可巧遇上了。”

九宣识得那人徐府里的一名清客,姓名却记不清楚。当下微微一笑,跟那人後面走。又转了一个拐角,眼见徐庄在望,那人忽然身子一斜,撞得九宣向旁侧跌,重重碰在墙上,原来是条窄窄的死巷,两边都是高墙。那人面色一变,说道:“朱先生,得罪了。”一面推搡著九宣向巷内深处走。

九宣心下暗暗好笑,却是故意不加抵挡,一副害怕软弱模样,堪堪走到巷底,已经有两人穿皂衣面扎黑巾在里候著,一个张开黑布口袋,一个拿著大棒。九宣已经好久没见这等阵势,险些没笑出来。脸上却是装得正经,磕磕巴巴说道:“几位大哥,我是穷教书的,身上可没有什麽银钱,你们劫我也是白劫的!”

身後那人更不答话,一张口袋兜头罩下去,另一人举棒便打,只听袋内人哼哼唧唧叫得甚惨,那棒下得更快更急。扯著袋口那人放脱了手,拳脚齐上。布袋倒地扭了两下,终於不动。那两个人一抬头,却不见先一个引九宣来此那人的行迹,巷内空空荡荡。

先前张口袋罩头的那人便说:“他难道是先跑了么?好不仗义,原说是三人一起干,他怎地怕事跑了!”

挥棒那人啐了一口:“甭管他,大人一向厌弃这穷酸,夫人见接不到人,也只能罢了。咱回来稍露露口风,难道大人便心中没数麽?”

先一人面露难色:“倘若这穷酸去告诉夫人怎办?”

另一人丢下棒子,狞笑道:“骗他进这巷的是谁?可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家夥,跟咱有什麽关系!那穷酸可没见著咱俩长相!便是那家夥回来要供出什麽,咱不认,他能怎地?”

先一人大喜道:“胡二哥主意真使得!成是有功的,不成也是没有错处的!”

两人又朝口袋踹了几记,这才得意扬扬的走了。

九宣站在那高墙顶上,叉著手,眯眯笑著看底下三人的闹场,这时才轻轻一跃下地来,提脚尖在那口袋上点了两点。不知触到了什麽所在,口袋里那已经昏厥的人轻轻呻吟一声,脚动了一动。九宣满面含笑,虽然带著一层面具,那笑容仍然显得十分讨喜,双目光采闪闪,出了窄巷,扬长去了。

话说那动手的二人进府,寒喧几句,说著去买茶叶砚台等物,将早备好的物品给他人看了,自觉得计,便是回来问起,也只说是上街采买去了。不想才转过正堂,到了偏厅,便听见里面徐庄当家笑里藏刀的声音:“九宣来了……可真是稀客。”

然後听得一把让他俩吓掉魂的声音说:“姐夫客气了……小弟穷窘不堪,时时的来打秋风,全靠姐姐姐夫大人大量的一直周济……小弟实在汗颜──却不知道映雪姊上哪里去了?”

外头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偷眼从窗缝中看进去,果然见徐立堂对面坐著一人,正端著官窑盅子喝茶,青衣白巾,正是那应该被打得不能动弹的穷酸书生!

徐立堂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看著朱九宣。映雪说这是她表弟,可是如此惫懒人物,浮华小人,他多看一眼也觉得心烦!若只是爱贪小便宜,徐立堂是真不放在心上,这小子可恶之处就是他只要一到家中,映雪立即象变了一个人般,晚上两人也要秉烛夜谈,通宵不睡!映雪身世孤苦,无父无母,只这麽一个远亲表弟,他若说不叫来,也是说不出口。可是年前这小子竟然还将映雪拐了出去整整五天未归!他当然知道映雪对他忠贞不二!可是这小子!实在叫人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咬牙再忍。

一想到映雪和他结伴去外城的赌坊,两个人输的清光被押在那里回不来,还是抬了他的名号,管家拿钱去赎,去十里香那处逛勾栏院子,却又和人打起架来,末了还是他去收尾……

映雪可是从来不胡闹,都是这小子生事作耗!

“映雪她今日去采买……说是要让你好好在这儿歇两天。”徐立堂一字一字的说,象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九宣恍如不觉,说道:“书院放了假,这五六天都没有饭供,我无处可去,又要打搅姐夫了。”

徐立堂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却还硬压著声音说:“说哪里话,这处你也只当是家里一样,爱住多久便住多久好了。”